汾河岸邊覓古村的現代散文
汾河在山西靈石境內是在一條窄的不能再窄的峽谷裏蜿蜒前行的。最窄處只能容一條河與兩條路。河當然是汾河,路是鐵路與公路。早些時候,河水水勢洶涌,常常氾濫,沖毀道路,路便不是像樣的路。現在我們可以方便南下北上,暢行無阻。
汾河兩岸,羣山連綿,溝谷縱橫,支流交錯。這大山裏藏着多少個古村落?我不得而知。近些年,我一個個去尋找,靜升、蘇溪、冷泉、兩渡、蒜峪、夏門、仁義……發現得越來越多,直到最近又尋蹤到棗嶺。爲什麼要去棗嶺?路上文友們告訴我說那裏有靈石有名的胡家。胡家?我的腦海裏飛速涌現出靈石歷史上的一些大家族:賣豆腐起家最後在朝廷做了大官的王家、秉公執法堅決爲蒙冤的趙二姑翻案的樑中靖梁氏家族、兩渡的何氏家族、蒜峪的陳氏家族,還有從甘肅遷居而來的牛家。這些家族,有的曾出現過鉅商,有的做過大官。許多家族走南闖北,集聚了財富,他們回來在汾河畔、大山間建起氣勢恢宏的宅院。去棗嶺途中,我沉入幻想,想象着這個未知村落的模樣,但根本想不出來。想不出來,於是索性就不想了,去和文友們先談論些別的事物。
知道東河裏(縣域汾河以東)爲什麼會有保存較好的古建築羣落嗎?有人提出一個問題。我知道他所說的保存較好的古建築羣主要是指靜升王家的古宅羣。我們無人回答。是因爲過去東河經濟落後,問者接着自答。東河缺少資源,所以經濟滯後,但這有好處,好處就是古建築文化沒有因爲經濟的開發而被破壞。聽着他的話,我想起王家古建築數量成百規模宏大的院落羣來。我曾站在遠處眺望靜升古鎮山坡上的王家古建築羣,那是一片一個屋頂連着一個屋頂、一片瓦連着一片瓦形成的巨大黛藍色屋頂羣。如此規模的一大片黛藍色在別的古城、古鎮也不常見。那一片黛藍色如此集中、如此濃郁、如此渾厚,說它是靜升古鎮的特色,我想並不誇張。現在我們要去的棗嶺村是屬河西(靈石人稱西河裏)。河西煤業發達,不知這個村莊有沒有受到煤塵的污染,文友的話多少讓我對河西的村落有了些擔心。山路十八彎,當我們上了一道一道坡,繞了一個一個彎,棗嶺村出現在了眼前。一下車,滿山的新鮮空氣彷彿搶着要進入我們的鼻孔,鑽入我們的肺裏,每一個氧氣分子爭先恐後地想讓我們先感受到它給身體帶來的舒適。棗嶺村,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滿山的新鮮空氣將我們徹底包圍了。這些新鮮空氣是怎樣形成?我看看周圍,是因爲那漫山遍野的植被。現在已經臨近冬天,但我能想象到它們春夏季節那蔓延開的宏大的綠。
在棗嶺村,我們由一位老年嚮導領着去認識這個古村落。老向導告訴我們村子最早建於1616年,看一看那些保存尚好的老建築,這老村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古村落。到明年,它就整整四百年的歷史了。四百年風雨滄桑,老村隱藏山間的宏偉高樓依然巍巍挺拔。
那建築是胡家的嗎?我指着山坳平臺上最有氣勢的那個高層建築問老向導。那個建築在我們一下車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太宏偉,太引人注目,彷彿它的存在使得別的所有建築都似有非有了。看着它,別的所有建築都無暇注目了。等到看它看夠了,看累了,我的視線才轉移向別處。而它一層建築上面又舉起一層建築的壯觀氣勢早已深烙我心。
是,你所看到的建築基本上都是胡家的,因爲胡姓佔了整個村子人口的百分之八十還多。老向導說着,還告訴我們他也是姓胡。
胡家爲什麼會修建起如此規模宏大、做工講究的建築?我心裏自問。老向導說過胡家經商積累了財富。雖然沒有做官的人物,但經商有一套經驗策略,又敢闖敢幹,生意做大了,出了省,做到了河南。先經商,後置業,經商的'所得換來了深山裏豪華氣魄的宅院。胡家建起了豪宅,但之後依舊克勤克儉,勤苦經商,絲毫不敢貪圖享樂。在棗嶺村,隨處可見胡家警示自己的家訓、族訓、村訓。“有三聲”和“無逸處”是大家最感興趣的兩個。它們是什麼意思?衆人紛紛猜測,衆說紛紜。“無逸處”好理解,幾乎所有人一致認爲是警示自己這裏不是求享受、圖安逸的地方。但“有三聲”,三聲是哪三聲?意見不同。有人說是嬰兒啼哭聲、孩童讀書聲、女人織布聲;有人聯想到風聲、雨聲、讀書聲,而我現在又想到父母的教導聲。其實,這三聲真的不好確定。如果想開了去,我們還可以想到唱歌聲,可不可以?現代社會,歌唱的好,也可以成爲優秀的歌唱家。吟詩聲,可不可以?我們的理想完全可以是成爲一位詩人。想得再多一些,叫賣聲,可不可以?我們的理想也完全可以是一位商人。不過倘若在住宅院落裏有叫賣聲,那一定是孩子們練習叫賣的聲音,可不能真正成了街上賣貨叫賣的聲音。如果真成了街上賣貨的叫賣聲,那這宅院也不叫宅院了,只能叫做是商店或商場了。總之,不管怎樣理解“有三聲”,它一定是胡家警示自己、教導孩子要有所作爲,來一回人世,要多多少少留下自己的一點聲音。
棗嶺村,不大的一個山間村落,有宏大的“木建築”。木建築,不是通體木頭,但除了磚牆、瓦頂,整個門面幾乎全用木頭做成。一層的木柱上面是二層的木柱,一層的木樑上面有二層的木樑。二層上還有一排長長的木欄杆。人們喜歡這個“木頭宅院”,因爲木頭象徵自然界,象徵自然界的生命。我想當初棗嶺村人修建這樣獨特的“木頭宅院”,也是表明他們對生命的熱愛,想要在有生的歲月裏做出有意義的事來。我出來再看一眼漫山的植被,棗嶺村的自然風景令人沉醉。
我們從宅院裏出來,踏着石板路,摸着老樹,覺得離開這樣的世界已經很久了。
在棗嶺村,我們談論胡氏家族,遺憾的是我最終沒有記住胡家人的名字,一個也沒有。就連老向導的名字也忘了。記住的只是那一座山一樣高的建築、那個高大宏敞散發着濃濃古味的“木頭宅院”、那些在歲月中剝落了顏色的門窗、那些歪歪斜斜的石板路,還有那些雕刻在牆上、門額上滄桑而遒勁的文字。
回來後,一位好友與我談起棗嶺。他說棗嶺已經衰敗了。我以爲他的老家是棗嶺,對村子很熟悉,他說不是。他是喜愛尋古,近幾年靈石的古村差不多都訪遍了。他告訴我見到棗嶺那個宏偉的高層建築時,也由衷地感嘆。他覺得棗嶺的建築比王家大院建築還宏偉有氣勢,只是規模上遠遠不及後者。我默然贊同。的確,棗嶺的一些建築在歷史的風雨滄桑中有些破敗,但大體上還保存完好。整個建築的氣勢還在山坳裏彰顯着。它們與山既是一體,又相互襯托。山有多高,建築就有多高;建築有多悠久,山就有多厚重。胡家人的名字我沒記住,但我記住了“無逸處”的訓誨,記住了這個家族走南闖北北方漢子的衝勁,記住了他們在小山村寫下的雄偉厚重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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