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皮散文隨筆
牛皮吹得氣球一般大,外貌渾渾沌沌,好像十分充實,只要遇見一個促狹鬼,在氣球面上刺穿針眼大的一個小孔,氣球就要走氣,本來是海闊天空,渺視一切,牛皮泄了氣,立刻就會“癟的”,從雲端裏落到地面上來,那就不容他自己作主,無論陽泥溝,臭毛廁,都要請他息足。事到其間,反要怨自己以前不該將牛皮吹得過份大了,以致弄得渾身是臭,這就叫做“自大爲臭”。大概倉頡的時代,已經有牛皮大王了,所以他造這個字出來臭臭他們。
上海人說大話叫做“吹牛皮”,牛皮空空洞洞,其大無匹,如果再用人工拼命抽送,大大的“放空氣”進去,那就更大更空了。佛曰:“四大皆空。”許是參牛皮禪,比喻經所不載,大約是遺漏了。近代的政治家,在有所舉動之前,往往遣爪牙先在各報“大放空氣”,這就是“吹牛皮”的別名。
牛皮雖常在大人先生嘴裏吹進吹出,但吹牛皮三字寫在紙面上,未免不大高雅,定要修到德隆望重的吳稚暉先生那樣身份,那麼在“屍”字下再加一個“穴”字,就不致於招人指摘了。平常人寫字,深恐有關風化,都用同音的`“皮”字來代替,更有小心翼翼的執筆朋友,把牛皮二字連在一起都不敢寫,用“鼠牛比”來代替“吹牛皮”,真可謂窮思極想了!
“請你畫一張吹牛皮的圖出來”,畫家遇到這樣一位主顧,惟有我們的許先生真會掉花槍,他畫了一匹大牛,一隻老鼠,再添兩隻手作相比之勢,就表示出“鼠牛比”的意思出來了。
鼠牛比的解釋,是形容說大話的人,他們能把老鼠說得像牛一般大,重量有逾幾千斤者,鼠的身量不過三四兩,兩件東西用比例法算起來,約爲一與萬之比,這股子吹勁,也就不算小處也。
現代的人生學,“吹牛皮”也是一種必修科目,能直接自吹的場合,則儘量自吹,勢有所不能,則用旁敲側擊的方式以吹之。最妙是集合幾個同志,互相鼓吹,直吹到個個騰身九霄雲外,而永不罷吹。人死以後,還有訃文上的最後一吹。
“吹牛皮”有百利而無一弊,所以現代的組織,無論士農工商,三教九流,都要設立一個宣傳部,宣傳部者,牛皮出張所也。請翻閱日報,上至國際聯盟的各國要人談話,下至拍賣行分類廣告,無一語不暗藏宣傳作用,即無一語不含牛皮性質。所以新聞紙,就是變相的“殺牛公司”,也有些像無線電的擴大放音機,本來是吱吱的老鼠,我們聽時卻成了黃牛叫了,這就是鼠比牛。
前年中國出過一位大牛皮家樑作友,居然對政府要人大吹牛皮,要人們竟會上他的當,對他非常恭敬。他說願將三千萬私資捐給政府使用,結果,連一隻銅板都掏不出來,反使政府倒貼了幾百元招待費。這位先生以○與三千萬比,這個比數有無限大,一等大數學家都算不出來,白破了鼠牛比的記錄,可算是中國空前的大牛皮家。現代的新職業有宣傳員宣傳部長等行當,將來宣傳同業設立了公所,應當奉樑作友爲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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