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相關知識短文

  美術界的“中國夢”斷想

自從提出關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以來,文化界諸多活動都冠在“中國夢”之下,例如第十二屆全國美展,有評論便稱“這是美術界的中國夢”云云,但仔細想來,這“夢”中間諸多成分並不是中國的,或不完全是中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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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畫做不成“中國夢”

全國美展分類十三,除了綜合類,繪畫有國畫、油畫、版畫、水彩水粉、雕塑等五六類,屬於“中國”的只佔五六分之一,這是慣例,歷屆美展基本如此。可是我想不通的是,這是在中國,在獨立自主的並非半殖民地的中國,中國政府出錢舉辦自己的展覽,可自己的藝術卻只佔十三分之一的份額!記得澳門慶迴歸辦展覽,分類者三:一曰中國畫、二曰西洋畫、三曰書法,一個被殖民了百年的澳門是這樣做的!

我不能不痛苦地告訴大家,那西洋畫無論如何也是做不成“中國夢”的!何況,人家西洋畫復興的“洋夢”早在五六百年前歐洲人就做過了,那叫做歐洲的“文藝復興”,才使得我們認爲他們的纔是普世的,才使得輪到我們做“中華民族復興的中國夢”的時候,有人還誤把這“洋夢”當作自己的“中國夢”來做呢!

即使中國畫部分,嚴格意義上說也相當一部分已經不“中國”!這問題已經有諸多討論,甚至有人說出“如果再這樣展覽下去,中國畫就沒有了”——這似乎有些危言聳聽。

大家都在說中國畫的“寫意精神”沒有了,其實“寫意精神”四字要拆開分兩段說,一個是“寫意”、一個是“精神”。首先是“寫意”沒有了,大家統計展覽的寫意畫很少,而且得不了大獎,這是事實;我說更嚴重的是“精神”也沒有了。什麼精神?“中國精神”!中國畫講究詩情畫意,我們沒有了詩情,請問時下有哪幾位畫家還能謅幾句詩?不單單說畫家,我們國家現今還有詩人嗎?中國是一個文化大國,曾經是一個詩的大國,可是現在詩沒有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沒有了詩意的中國畫。沒有了詩意,便只能見雞畫雞、見狗畫狗,意之不存如何去“寫”?更不用說我們也丟掉了書法,寫意之“寫”也沒了,只能描、摹,這樣一來“寫意”何存?!

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中國畫的評價標準變了,變成西畫的標準了,什麼“構圖、透視、比例、結構、調子……”我們的畫人已經不知那個統領了中國畫一千六百多年的“六法”爲何物、不知道“六法”之首的“氣韻”爲何物,中國畫崇尚的詩、書、畫、印“四絕”,現在是一缺三,詩、書、印皆缺,所剩的“畫”也只是用毛筆畫素描罷了,難怪有人評論現在的中國畫僅剩下材料是中國的了!

中國畫的一個重要部分——題款,基本“淡出”了,這次中國畫展覽獲獎作品中,大部分都沒有題款,有題款、書法沒有錯別字、有鈐印者,大約十幅左右,約佔十分之一,還不能再要求題款的位置要妥當、書法要基本說得過去、字體要大體合適。

潘天壽先生曾經批評中國人物畫素描式有光影的臉,要他們“把臉洗乾淨”!請問現今之中國人物畫壇,還有幾張“乾淨的臉”?!

更不用說,還有更加激進的畫人,在進行“水墨實驗”,他們革了毛筆的“命”,在吸水和不吸水的紙上,胡塗亂抹那些他們所謂的“現代水墨”……

我不禁要問,我們民族引以爲自豪的中國畫還是“中國的”畫嗎?!

  張大千潑墨國畫山水

2014年末,水墨作品市場開始出現下行趨勢,而早在2014年初水墨被市場炒得火熱之際,就有人對此不看好,當時較多的人覺得水墨最多能火兩年,然而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水墨熱”匆匆一年便偃旗息鼓了。

“水墨熱”退潮的原因很多,而“水墨熱”本身也包含了至少兩個層次:一是傳統的名家書畫,主要對應禮品市場;二是以青年藝術家創作爲主體的“新水墨”,主要針對短期投資性市場。

關於“水墨熱”的降溫,很多人認爲是源於“反腐”,“反腐”可以稱得上是對不健康市場的致命一擊,但更爲深刻的是,這次水墨市場的調整並不是簡單的價格波動,而是市場結構的根本性調整,甚至可以說,藝術品市場的調整本身不存在什麼特殊性,它不過是整個社會經濟結構調整的一小部分而已。

許多人心裏應該明白,名家書畫市場是到了2009年之後的這5年纔出現了飛速增長,這5年中,有些人的作品價格翻了50倍,但這50倍中有多少水分?這幾年名家書畫的飛速增值,並不是因爲這些作品的學術含金量,更不是由於投資者審美水準的.提升,很大程度上是依託於房地產的紅火。顯然,名家書畫高歌猛進的這5年也正是房地產一枝獨秀的5年。許多地產商爲了商業運作、送禮和拿文化用地的需要,便以展覽的名義收購名家作品,也正是因爲這一需求使名家書畫有了井噴式的增長,有人認爲名家書畫有朝一日還會漲回來,但筆者的看法是,其價格即使回漲也不會像2013年前後那樣。

前些年依託商業運作的藝術品大手筆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它讓許多機構、協會、藝術家習慣了這種手筆。舉個例子,某公司想要策劃一個展覽,給某學會提供了一個展覽方案,那個學會看過方案之後質疑的不是這個方案有沒有學術性,而是質疑這個公司是否有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的展覽預算,因爲要邀請名家、購買作品。在地產、能源利好的時候,幾百萬元、上千萬元做一個展覽收購些作品自然不是問題,然而當這些行業都現金吃緊時,誰還會拿那麼多錢做展覽買作品呢?

“新水墨”的市場高潮,可以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雖然很多人於此獲利,但也有人一開始就對“新水墨”不看好。“新水墨”的操作模式和幾年前的當代藝術如出一轍,一年多前筆者曾撰文說“新水墨”會步當代藝術後塵,只是沒想到其消散得比當代藝術還快。

在筆者看來,目前的藝術品市場是極不健康的,因爲幾乎所有人購畫的目的都是爲了升值,與其說這是投資倒不如說是投機。在這種心態和操作模式之下,是不是水墨、是不是藝術品顯然不是最重要的。

就當下而言,藝術品市場與股市等其他行業無異,其實最後都是用金融的方式講一個好故事,然後說服一批人拿錢跟莊,最後莊家賺錢,散戶埋單,但這並不是藝術品市場本身的問題,也許這就是現代社會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經濟法則,筆者認爲,就藝術品市場而言,進入者要先想想自己的目的,是收藏、投資還是消費,這是完全不同的3個概念和3個層次。我們不能要求一個人花幾千元買一張消費型的作品指望投資升值,而藝術品市場也不能簡單侷限於倒買倒賣的環節。簡單的炒作倒賣雖然繁榮了經濟,促進了流通,但對一個市場的長遠發展和機制建立毫無意義,其帶來的都是社會消解功能,不可能貢獻出建設性的價值。

在今天這種簡單的市場操作模式下,藝術家租一個工作室,把自己關起來“創作”,但創作是爲了什麼呢?爲了銷售。其實我們拋開藝術家的頭銜,以及創作這樣高大上的詞彙,藝術家不過是一個現代經濟社會中的生產商,而機構都是中介和經銷商,只可惜,一切市場機制沒有完善,所有行業行爲都沒有準則,一個環節壞了,整個市場機器就可能癱瘓。

在“反腐”的打擊下,名家書畫紛紛回落。名家書畫與貪腐扯上關係,自然需要打擊,但法律的歸法律,市場的應該歸市場,如果我們叫好的原因僅是因爲打擊了高價位書畫,其實這隻需向藝術家徵所得稅便可以了。說到底,市場不應因政治而興廢,而應建立合理的稅務制度去規範。

事實上,藝術家成爲生產商或資本家化本身在市場經濟中不是什麼問題,因爲這就是一種簡單的供需關係,但這些問題應該讓市場本身去調節或解決,從而健全一種自由的市場機制。

藝術品應該在市場機制中迴歸到本有的消費環境,喜歡就去買,有能力就收藏,將消費交給這些大量生產型的藝術家,而將收藏讓位於那些具有藝術史野心和理想抱負的藝術家,這是一種理想的狀態,但也是一種讓社會迴歸理性的必要提醒。

其實,藝術品市場的調整不過是整個經濟環境的一個小環節,但這次調整已不是價格的漲跌問題,恐怕這將改變藝術行業的格局,甚至關乎許多藝術機構的存亡。我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去做那些價格在明年還會漲得更高的白日夢,而是跟隨這種變化,去適應它,並推動自由市場機制的建立。

在信息技術讓一切變得越來越透明的時代,藝術品的價格和交易記錄也變得毫無祕密。一個人可以從畫廊、博覽會買畫,也可以在微信、藝術家本人甚至電商手裏買畫,失去了倒賣價差空間的利潤,玩的人自然也就失去了興趣,於是,市場之前不透明的規則被打破了。此刻,不應去埋怨這些打破規則的技術,或是埋怨哪個環節的人破壞了規矩,而是在這種透明的信息時代,亟須建立一個更能符合時代需要的市場規則。

  不像中國畫的中國畫

時下關於中國畫的展覽不少,形形色色,各有特色。在這個範疇裏,若不是很強調傳統寫意或者當代工筆之類的展覽的話,的確令人難辨“純種”中國畫的影子!很多展覽中出現了不是標準的工筆畫法,又絕非水墨或水墨寫意作品,有的作品直接用色彩描繪,或多肌理製作,也有水墨裝置觀念,甚至在屏幕上播放……等等,依我看,時下有很多中國畫展乾脆就改爲水墨畫展了,似乎更爲輕鬆些許。

至於像與不像中國畫,這是個習慣問題——因爲在所謂的水墨圈中,“習慣”已經成爲左右我們判斷繪畫的唯一根據。通常意義上的“慣”是什麼呢?查史明理,國畫一詞,起源於漢代,漢朝人認爲中國是居天地之中者,所以稱爲中國,將中國的繪畫稱爲“中國畫”,簡稱“國畫”。主要指的是畫在絹、宣紙、帛上並加以裝裱的卷軸畫。國畫是漢族的傳統繪畫形式,是用毛筆蘸水、墨、彩作畫於絹或紙上。工具和材料有毛筆、墨、國畫顏料、宣紙、絹等,題材可分人物、山水、花鳥等,技法可分具象和寫意。中國畫在內容和藝術創作上,體現了古人對自然、社會及與之相關聯的政治、哲學、宗教、道德、文藝等方面的認識。

每每我們看到的評論國畫的文章,必牽涉到的理法、文脈、畫史、風格等,或再談,一上來就是那隨口可數得的幾位大家,數來數去,比來比去,多成習慣,難免套路遵循之,不輕易談之。再往下細談就是老生常談的筆墨、筆法等諸多問題了。如此一說,中國畫總要圍繞這類型的問題才能下論,關於中國畫的創作,能不能談點別的呢?

再到剛落幕的“第12屆全國美展”中國畫展場上,該展不僅表現了五年來中國畫創作的主要成果,而且也反映出當代中國畫發展的主要問題,展覽中有專家指出:中國當代國畫創作卻開始慢慢將傳統丟失,重創新,輕傳統;重工筆,輕寫意;重人物,輕山水,傳統且具有震撼力的畫作越來越少,國畫中所探索的“筆墨”、“氣韻”也慢慢爲之淡化,無疑是中國畫創作的一種悲哀。“正本清源”——對中國畫寫意精神的重視亟待解決。往下強調:中國寫意畫之“意”、中國寫意畫之“寫”、中國寫意畫之“氣”一一述來,如此才中國畫?人們各抒己見。問題來了,如果畫家不按如此之寫意就是一種悲哀嗎?與之不像又何妨??再延伸到當下其他畫種所遇同樣的問題,如:水彩沒有水味,油畫沒有油性、雕塑不爲雕,亦不塑,多有人爭論云云。如此問題,早在第十屆全國美展中,藝術評論家陳履生指出:“雖然,很多人不願意提區別和界限的問題,因爲,這是一個自找麻煩的事情,而且實際運作的時候也有困難,像現在這樣不區分一樣,同樣會引起爭議。可是,它又不能迴避,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把中國畫塑造成一個‘四不像’,不僅像油畫、版畫、水彩畫、漆畫,也像日本畫。現在的中國畫已經是一個無所不包的大倉庫,只要是畫都可以往裏面裝,真正變成中國人畫的畫就是‘中國畫’。”

當然,中國畫如何呈現多視角審美?這個問題是所有傳統的中國文化樣式都面臨的共同課題。解決這個問題,並非一蹴而就,就歷史而言,自中國畫誕生以來,就是在探索和創新中前進,並留下一整套跟中國社會相聯繫發展的歷史經驗,不同的歷史時期中實現自身文化價值構建,在每個朝代都有其鮮明的時代特點,或是經典或是力作,不能照搬。正如宋人如何看唐畫,清人如何看宋畫,近代人如何看古人畫,近30年以來中國畫的發展也如此。無論是“85美術新潮”“實驗水墨”還是“傳統迴歸”,使人們似乎覺得,在多變的文化語境下和不同的藝術視覺體驗之後,一門藝術樣式也隨之自覺呈新,而中國畫也正在這種轉換中相應發生了概念變化,以至逐漸形成我們今天學術界所大體分爲的中國畫保守型,創新型,現代型的創作羣體。

“像不像中國畫”只能束縛畫家創造的手腳,壓制畫家的探索精神,阻礙中國畫向多元化發展。藝術創作素來是以多元個性共生的生態鏈爲上,中國畫的創作同樣亦非在同一張宣紙、一枝毛筆、一錠墨上作出某種程式爲高,而是尊重畫家自我的視覺體驗和對當下文化的感受、判斷。或許,正是這種“像與不像”的區別和界限中游離,畫家每一次的創作都無法“慣”出來。無論未來如何,觀者可能更多期盼的是畫家能給我們創造出一幅與衆不同的中國畫,變則興,不變則衰——這是一個樸素的道理。

至於不像中國畫的“中國畫”,由觀衆來說吧。千萬別說:你的就是中國畫,人家的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