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那一片湛藍作文

昨日,天剛擦黑。我和媽媽到菜市場買菜,手裏拎着一袋饅頭,呆呆地想着心事。一回頭,突然看見路邊一排低矮的平房裏,坐着一個似曾相識的人。是誰呢?我詫異的想,腦子裏努力勾畫着我們的國小畢業照。

守望那一片湛藍作文

終於,我想到了——是他!他一點也沒變,不高的個子,胖乎乎的臉,有些浮腫的小眼,單眼皮,頭髮分了叉,還髒兮兮的、帶着油膩。一身辨不出顏色的舊衣,笑裂了嘴的皮鞋,一臉傻笑,跟個吃飽了的小嬰兒似的。

沒錯,就是他。我張了張嘴,沒敢叫出聲來,不知道爲什麼心裏有一種異樣,就像是咬下了一口名貴而苦澀的黑巧克力,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正聚精會神地盯着一羣玩耍的孩子們,那些看起來年紀尚小的孩子蹦呀、跳呀,像熊熊燃燒的火苗。而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板凳上,捏着黑乎乎的衣角,臉上帶着一種超出他年齡的恬靜的笑。

往事一下像被從百寶箱裏揪了出來似的,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上國小時,他是個比臭蟲還不起眼的人,成績不好,每次考試都考不上兩位數。總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也只有因長期不洗澡身上散發出惡臭時,纔會有人注意到他,還是捏着鼻子、皺着眉頭注意到的。

每個星期,老師都要提醒他洗澡、換衣服,他總也不生氣,似乎不計較別人對他的厭惡,只是溫順的點點頭,像只得到了主人愛撫的小貓。末了,還會衝老師咧着嘴笑笑,衝老師擺擺手,說聲“謝謝”。偶爾碰到他,他總像有什麼天大的喜事似的,笑得美滋滋的,連眸子裏也是莫名的笑意。

他的作業本極其邋遢,不是缺角就是掉頁。許多次看到他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裏的座位上,盯着眼前的作業本,眼睛突突的瞪着,好像恨不得一口把作業本吞了。手裏握着一根短的只剩一截的鉛筆頭,眉頭皺的像隔夜的餃子。沒有人去幫他,甚至有不少人在經過時還會罵上一聲:“大傻瓜。”

曾經聽同學說過,他是因早產而大腦缺氧,搶救了好久再從死神那裏逃回來的。慢慢長大了,總是樂呵呵、傻呆呆的,不知是否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開家長會,他媽媽總是按時到席,但是好多次,我都暗自琢磨,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媽媽麼?他媽媽總是穿着狐裘大衣,圍着最時髦的彩色圍巾,足蹬高跟鞋,頭上還插着髮髻,臉上拍的粉足以壓死一窩螞蟻,嘴脣紅得像塗了番茄醬,從你身邊走過,身上總帶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有時,他媽媽身後還會跟着一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永遠被打扮的像個小公主,一身可愛的洋裝,色彩絢麗得連春日的`花也會嫉妒。媽媽也總是把頭仰的高高的,尖鼻子沖天翹着,像個傲氣的女巫。他卻一點不生氣,樂呵呵地跟着媽媽,望着妹妹的花裙子笑個不停。

國小六年,肉乎乎的他總是笑嘻嘻的,活脫一個彌勒佛。臨近小升中,教室裏總有一種硝煙戰場的味道,大家都鉚足了勁,做着一本又一本習題冊,對自己心目中的名校做最後衝刺。只有他,每節自習課依舊笑着坐在座位上,手裏拿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擺弄個不停,彷彿他還停留在幼年。

六年,我只見他發過一次脾氣。那是一個溫暖的秋日,班裏的搗蛋鬼一臉壞笑,在經過他的座位時故意弄掉筆盒,還一臉輕蔑的叉腰站着,那樣子,好似自己是天王老子一般。他先是一愣,登時“嗖”地站起來,腳一跺,眼一瞪,眼睛立馬紅得像只小白兔,牙呲着,像只不要命的瘋狗。搗蛋鬼怕了,慌不擇路的逃出了教室。誰料,他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而是帶着一絲冷漠。怏怏撿起筆盒,靜靜坐下,臉上立刻又換上了那副笑臉。

上一次看見他,是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他看着精彩紛呈的畢業節目,拍紅了手,使勁地笑。

升入國中,再沒見過他、再沒想過他,今天,竟在這裏看到了他。他沒變,一點都沒變。

想着這些,身邊走過一個噴着濃濃香水的女人,她的高跟鞋“噠噠”地叩擊出令人厭煩的音樂。那個女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寬屏的手機,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望了望天,再看看那個依舊笑得開懷的他。

也許他長高了,也許他長大了,但是,他真的沒有絲毫改變。他有着我們都缺乏的東西,童真、純潔、一成不變的信念和夢想。我相信他一定是有夢想的,只是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因爲一個沒有夢想的人,不可能笑得如此燦爛。他的心是世界上最美的天然水晶,純粹而沒有一絲雜質,在那裏,我們可以找尋到這個世界的真正意義。

和他同齡的我們,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很多人開始變得世俗,開始因爲一點小事斤斤計較,開始爲了成績勾心鬥角,這樣的生活,好累。

望着他,我突然有了自愧不如的感覺,擡頭望望天,那曾經的湛藍是最令我心曠神怡的顏色。但如今,它也變了,它蒙上了一層灰暗,這讓我看不見它的心。

沒有變的,只有他。唯有他,拼盡全力守望那一片湛藍,同時,也留住了自己一顆秋水般清澈的心。

或許,那是最後一片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