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配榨菜,清湯豆腐塊雜文

我腸胃不好。

白粥配榨菜,清湯豆腐塊雜文

雖然不是什麼大毛病,但每一次犯病都是死去活來的折騰。曾經半夜兩點求着宿管阿姨開門放我去醫院,那時候正是暑假,我留校住在空蕩蕩的宿舍樓裏,打遍了通訊錄找不到人陪我去急診。宿舍和衛生間在走廊兩頭,去一趟要扶牆走,半途還要歇兩歇。從十一點熬到兩點,冷汗淋漓兩股戰戰,自覺再不就醫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咬咬牙決定一個人也要爬去醫院。

好說歹說,被放出了宿舍樓。那時候還不會用滴滴,宿舍距離有出租車路過的馬路還有一公里路程。一路拖着腳步邊走邊打電話,大夏天的裹着秋天的厚外套還打抖。顫巍巍地期盼着能找到個什麼人陪我,這時候社恐已經抵不過生理不適,也敢在凌晨給不熟的人打去了電話,只可惜少有人接,接了的還不在學校。眼淚窩在眼眶裏,只能讓腳步儘量不要那麼虛浮。

脆弱的腸胃經不起勞累,飲食要少油少鹽少纖維。久病成醫,我已經總結出了一套簡易的飲食規則,每次犯病之後拿出來用兩天,養養腸胃,平常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若有同學不幸和我被同一顆子彈擊中,我也能胸有成竹地指點一番:我管你愛吃辣還是愛吃酸,粥先喝兩天。葷腥要不得,蔬菜少來點,飲料靠邊邊。

想當年,我也是一個酷暑天喝冰飲配變態辣炸雞的人,大概每個人都有一個從朋克到養生朋克的過程吧。

家裏人的腸胃都不是很堅強,所以在吃什麼全由爸媽決定的年紀,我的腸胃被保護得還不錯。什麼吃雪糕會拉肚子,吃葡萄會肚子痛,爸媽煩惱的問題我全都沒有。看我的肚皮表現良好,在某一個週末,我媽心血來潮帶我去吃了一餐爽的:帶冰碴子的西瓜汁加炸串,不夠再來一盤炸雞。

第二天我吐到滿嘴膽汁,悲劇自此開始。

我的腸胃再也沒有恢復到之前的健康水準。那時候還小,抵抗力弱,但凡吃了點什麼不對勁的,常常半夜被抱去急診。我爲此專門寫過一篇作文,描述爸爸晚上揹我去醫院。國小時我還是班主任(語文老師)的一枚愛將,被點名起來朗誦自己的作文,那天我就讀的這一篇。讀着讀着,爸爸脊背的溫度彷彿還殘留在我的臉頰,我的眼眶溼潤了……就在這時,班主任一聲怒喝驚醒了我:“XXX,你這也太假了,什麼年代了還編這樣的作文?坐下!”

我氣得大叫:“我去的社區醫院,近得很!”

哦對,還是這位老師,不允許我在作文裏寫“女人”這個詞,嫌難聽。雖然我至今也不明白這個平平無奇的詞語哪裏戳到了她的雷點,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總之,我從我爸媽那裏學到了一套修養腸胃的`食譜,大概包括:白米粥配烏江榨菜,薑末鹹粥(這個很黑暗),姜炒雞蛋(一樣黑暗),青菜豆腐西紅柿飄飄湯。

有姜參與的兩樣我不想再多做回憶,但是另外兩樣,可以說是我活到現在對食材本味的極致體驗。

熬白米粥的米,品質起碼要過得去,不能太碎沒嚼勁;榨菜我習慣吃烏江的,其他鮮甜少菜筋的品牌也都很好。當煮開花的米粒在舌尖上化開,一絲濃稠的米漿香味還掛在口腔,榨菜的脆嫩爽鮮甜爆裂在齒間,簡直是病中至高的享受。除了那些口味極清單的人羣,現代生活中再難以找到一個生腸胃病這樣好的契機去休憩味蕾了。讓味蕾從炸雞和火鍋中逃離一段時間,我發現它們可以變得如此敏感,而味道的層次可以如此豐富。

青菜豆腐西紅柿飄飄湯是進階版,腸胃稍好一點的時候可以喝。其實我也只喝過一次,那是我嘴裏實在淡得口水都能當糖水,央求着我爸做的一碗清湯。原料全在我爲它起的名字裏了:柔嫩翠綠的幾片青菜葉,薄如紙片的豆腐,用以提味的西紅柿,加一點鹽。至於爲什麼還有個“飄飄”,那是因爲這幾樣原料要麼薄要麼散,在清亮亮的湯裏飄若飛絮,喝進嘴裏也十分虛幻。

青菜有菜香,豆腐有滷香,西紅柿微微酸甜,湯水有一抹隱約的鹹。這幾樣加在一起,讓我喝得飛昇成仙。

當然,要品嚐出這兩樣的極致妙處,還得大病初癒,嘴裏淡出鳥,並且有一對嚴格監督你飲食的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