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宏恩豫劇新醜形象分析

丑角是中國各地方戲曲劇種的一個常設角色,起源於宋代,當時的宋雜劇有末泥、引戲、副末、副淨四個角色,其中,副末副淨是丑角,任宏恩的豫劇新醜形象分析。中國古代的丑角屬於正色之餘的問色,即劇中的人物。李斗的《揚州舫錄》曾這樣評價丑角:醜以科渾見長,所扮備極局騙俗態,拙婦呆男、商賈刁賴、楚琳齊語,聞者絕倒。從中可以看出,丑角的功能主要是扮醜取笑。近現代的戲曲藝術己經修正了這種弊病,創作出了許多經典的丑角戲,丑角己經上升成爲劇中的主要角色,如京劇《蔣幹盜書》《時遷偷雞》,崑曲《十五貫》等。任宏恩的丑角戲在中原劇壇獨樹一幟,他塑造的丑角形象不但擯棄了丑角戲中的低級趣味,還有着十分豐富的文化內涵,體現了丑角藝術傳統的審美準則,並賦予了其新的社會及文化涵義。

任宏恩豫劇新醜形象分析

一、將丑角與文丑、老生融爲一體,承載社會道義

任宏恩創新地將老生成分融入到丑角當中,並在表演程式和唱腔方面都有所革新,可以說達到了生醜一體。例如,豫劇現代戲《人歡馬叫》中,任宏恩扮演了飼養員劉自得一角,該角色是一個富裕中農,雖然他的思想比較落後,愛佔不便宜,但是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卻能堅持原則,因此屬於可被改造好的人物。爲了演好劉自得,任宏恩到哪城縣黃莊一位老農家去體驗生活,這位老農比較自私,和劇中的劉自得頗爲相似。任宏恩在這位老農家住了半年,老農也把任宏恩當成了朋友,而任宏恩對老農的觀察也更加細緻入微。老農的一言一行,甚至他逢人陪心、未言先帶笑、平時走路內八字等生活細節都被任宏恩牢記在心裏,轉而運用到了後來的人物塑造上。

1963年,河南省舉行首屆現代戲曲匯演,《人歡馬叫》一劇大獲成功,尤其是任宏恩飾演的飼養員劉自得一角更是引起了轟動,他那散發着泥土味的臺詞、貼近現實生活的小動作等,使觀衆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演出現場一直掌聲不斷,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藝術形象就這樣誕生了。任宏恩扮演的丑角形象儘管性格各異,卻有着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飽經滄桑卻在艱難中執着地追求着理想,他們身上具有中原農民的正直、善良、質樸的性格特點。任宏恩利用藝術手法將中原農民的豪爽、率真、憨厚與善良和他們的精明、世故準確地表現了出來,鮮明展現了中原人的個性。因此,相較於傳統戲的華貴哀婉,任宏恩的丑角戲對於豫劇藝術的詮釋更加準確,並在更大的範圍內適應了觀衆的審美需求。在唱腔革新上,任宏恩的可貴探索,爲生醜一體的人物形象尋找到了一種既符合人物年齡、身份,又切合人物性格、心境的聲腔,爲人物塑造增添了不少光彩。他的唱腔自然流暢、抑揚頓挫、高亢低同、舒展自如,不但解決了長期以來困擾豫劇男聲唱腔高音大本嗓(真聲)上不去、低音二本嗓(假聲)下不來的.問題,而且與人物險格、環境氣氛十分貼切,社會文化論文《任宏恩的豫劇新醜形象分析》。李準先生曾經充滿熱情地展望:豫劇男唱腔通過這個戲(指《倒黴大叔的婚事》一一筆者注),進入到一個寬廣的坦途。

二、着重表現丑角的精神世界,使丑角脫離了程式化

任宏恩塑造的丑角,雖然都是特定時代背景下的人物,但由於他把力用在了對人物性格的塑造和心理的描繪上,所以戲劇人物留給觀衆的印象不是應景式的,而是有內涵、有層次。以流行最廣的《倒黴大叔的婚事》一劇爲例,任宏恩從劇情、人物需要出發,把傳統丑角戲用來滑稽逗樂的表演語彙用在常倒黴多重性格的塑造上,一改戲曲藝術中刻板、平面化的人物造型,奉獻了一個真實可信、立體豐滿的丑角新形象。劇中的常倒黴既有憨厚、倔強的一面,也有精明、世故的一面,是時代和特殊的政治環境迫使他有了自我保護意識,造就了他的精明、狡黯的特點。如劇中他對侯圈的欲擒故縱,與魏淑蘭約會時的挨挨擦擦,與柳東山吵嘴時的上躥下跳,都反映了他的這些性格特點。常倒黴的爲人,按劇中魏淑蘭的話說不是個老實人,按中原農村的話說是太能,但他憑藉着骨子裏的雄心壯志和凜然正氣帶領着鄉親們發家致富,他寧願再次倒黴也不向不良輿論和歪風邪氣低頭的氣節令人肅然起敬。

在深刻理解了人物形象之後,爲了體現出常倒黴平凡中的高大,任宏恩採用了亦莊亦諧的處理方式使這個人物形象真正立了起來。因此,儘管人們都不喜歡譁衆取衆、趣味低級的人物形象,但當人們看到常倒黴擠眉弄眼、眼神滴溜溜亂轉時,不僅不覺得多餘無聊,還覺得他精得有理、土得可愛。中國傳統戲曲對丑角形象的設計、塑造有着較爲固定的模式,造成了各劇種的千醜一面。任宏恩把對人物外在形體的關注轉向對內在精神的探求,把政治、道德的視角轉向了平民、平等的視角,在對於人性、靈魂的深切關注中建立起了新的丑角審美標準。視覺的轉換意味着創作理念的根本轉變,任宏恩爲丑角賦予的可親、可敬的品格,是豫劇丑角藝術的一項重大收穫。

三、新創並親手打破了任氏語彙,體現了其不囿陳規的創新精神

任氏語彙是任宏恩藝術風格趨於成熟的標誌,他相信自己的藝術直覺,並在長達數十年的舞臺表演中不停地實踐,最終使其定型化,這是一位藝術家確立自己藝術風格的必由之路。更爲可貴的是,任宏恩創立了任氏語彙表演體系,卻又親手粉碎了它。1999年,在電影戲曲片《我愛我爹》中,任宏恩憑藉其沉穩準確的表演和張弛有度的演唱再次引起觀衆強烈反響。在二子爭爹的戲劇衝突中,他將趙鐵賢這一農民形象塑造得活靈活現、入木三分。尤其是最後趙鐵賢在前妻墓前傾訴的那一個唱段,將人物癡迷拉弦、渴望愛情卻又不願傷害孩子們孝心的糾結心態精準、細膩地展示了出來,不僅感人淚下,還發人深思。另外,任宏恩憑藉自己對人物的理解、對情節的感悟,以及對新醜形象塑造的創新,將人物性格表現得入木三分,將人物的心理展現得精準到位。例如,慶壽一場戲中,任宏恩將趙鐵賢的強作歡顏、如坐鍼氈刻u得入木三分。從某種程度來講,《我愛我爹》是任宏恩盡展其唱功和表演技巧來演繹的一齣戲,這也標誌着他的表演藝術己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任宏恩爐火純青的表演使得觀衆完全忘我地走進劇中,感受着主人公的情感波動,這正是他不斷創新且不斷自我否定所要達到的目的。在《我愛我爹》中,任宏恩突破其慣有的表演範式,體現出了他敢於否定和超越自己的勇氣。從藝術的發展與生產規律來看,藝術家超越前人己是不易,超越自己更是難上加難。任宏恩的創新在於他並沒有改變原來的探索方向,而是在更高的層面構築了自己的表演理論體系。

任宏恩的新丑角形象不僅使傳統丑角形象綻放出了新的藝術之光,還對戲曲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在《倒黴大叔的婚事》之後,各個地方劇種在塑造丑角形象時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任宏恩新醜形象的啓發和影響。例如,豫劇現代戲《倔公公翠媳婦》、曲劇《李豁子離婚》等。若細心研究,不難發現,近十年來,在河南戲曲界新出現的丑角形象大多與任宏恩的新醜形象相類似,可以說,任宏恩的新醜形象爲豫劇丑角藝術領域帶來了一場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