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我對愛情的心,原是停不了的

我對愛情的心,原是停不了的。見了,總是要憂愁的很。我怕去望,又想去望。我看見你那與人細語望向我的樣子,我怯懦了,便快快走出你的眼睛。我怕對你動了情,使得我把她寄存於我心裏最恰當的美,搗亂了。

經典散文:我對愛情的心,原是停不了的

碳爐裏發燙的很,爐上升起的火星子,飄揺的高了,便作了一回這夜裏最夷愉的星星,風去吻它,卻滅了它的亮。盡風如何的愛它,可這愛竟要熄滅了它的怦動的心。我望着一個一個飄搖起來的火星子,心同它一樣怦動的搖搖晃晃。眼睛的熱,倒是這爐的熱。在悄悄然中,火星子起了光暈,你的全部變得清晰的很。你的牡丹花裙子,長長的到了腳踝,同清風起了舞;短短的呢子褂子,把長裙子遮不掉的肩膀皆掩住。夾起來的長長的頭髮,把臉龐皆露了出來,這顯黝黑的臉,在白光下竟顯的白淨嘞。甩甩手的樣子,同小孩子般,可愛的很。我的眼睛熱着,可已經離了爐子,眼睛仍熱着。這個甩手的樣子,是我握住的她的手,是甩脫我手的手。往昔裏那如何皆要握穩不可放鬆一刻的手,可如何總握不穩的手,使得我生了要去握同她相同又不同的手的念想,是你的手,且是這般的強烈。而我所懼怕的,是握了便放鬆不了,而這個放鬆不了的卻不是她的;是握了便又甩脫了,而這個甩脫,又如同往昔裏她的那般乾脆,如往昔裏她的委屈掉淚。

火星子的光暈散了去,光便發亮的很,可不刺眼不發燙,奇怪的很嘞。奮力向上衝的神情,我要伸手去捉它,會不會使它生氣用發亮的光照穿我的手?會不會使它夷愉的停促在我的手掌上,向無盡的夜輕敘:我的光與熱,雖只存於一個時刻,到底是有物同我共賞。我亦同星子訴道:我且有你能知曉我非得的癲病,可萬分感激吶。我且正興,天是怕這爐子的燙,怕搶了它的光輝,要落下清汗來,一點一滴便把升騰的火星子的光打到了地上,毫不見痕跡。你的全部便也悄然而現,我的眼睛要如何辦纔好?若問這心,心固然講要去望,便不去問,問了便要疼了眼睛。

我想收起我這愛情的心,可如何皆收不回來。總要往同她的往昔裏踏去,踏了進去,便一塌糊塗。

在學堂裏,一切皆要純真的很。我見的、聽的她,不同往來的同學,與時下共美。她要可愛的多,是有鄉野裏孩童不垢的黝黑,更有五濁世裏孩童不盡的清白。是有鄉野裏孩童的不明世間事的稚氣;更有五濁世裏孩童知通情理的抿笑。

於是我便怕了她,我怕同她講話,怕講錯話使她笑我愚,便使得我總作出年長的氣派。我怕去望她,怕望上一眼便轉不開眼使她笑我癡,使得我在她身旁總偷偷的'去望一望她的面又立刻回了頭作平常的樣子。我怕去牽她手,怕牽緊了便脫不開使她笑我愣,使得我指了夜天裏的星星講一顆一顆繪成了座系。我怕去抱穩她,怕用力的緊使得她不柔的身體把我擠開,使得我要轉身來羞怯一番,那她便要喊出來笑我,路過的同學見了定要拿到老師眼下去說笑。我這薄面皮的人,膽子又小,豈能受得了這般的殘害。因這一般的麪皮,這一般的膽子,便得來了這另一個情形。

她蹲下來,把落在地面的一層黃樹葉子,拿手劃開了一個小圓圈,一個大圓圈,把黃樹葉子僅留有的水分,折涸了。她那一眼不敢望我的樣子,是秋裏我吹過最涼的風。這樣涼的風把她的辮子吹散了,把我在她手上的臂膀吹散了。於是在此之後,便無正面的相見了,時有的,不過是文字裏的戲份。倒是因了這不明不快的戲份,隔年後使得我重拾回來早先的愛情。在這般的無刻意裏,兩個人走了幾久,卻忽而落我一人在走,生起的苦痛便也要跟隨幾久。我雖了知緣的起滅,是幾個生世累積而來的。但以我同她的情形看來,這個上世及上上世或更多世累積來的緣大概只是朋友,而我卻對她之好極少。到這一世便生了稀有姻緣,這個稀有姻緣便是我要受的。可我了知這緣的起滅作用,用在自己身上實在是無大用處,苦痛總是沉入心底,決心如何的大,也抽它不出來。於是我便帶它行着,行在毫無覺知的情形下,它竟失了重量。我的臉笑了起來,卻又哭了起來。這一份對她的美麗同對我的苦痛一樣的記憶,今後便要鎖它起來,鎖起來便罷,鑰匙只一把,且放在了她的口袋。而她要行去的地方,是我看得見卻如何皆尋不見的地方。至於背影,自是不使我見得的。

可如當前望見的你,一切便說不好了。聽了你的聲音,看了你的笑,那把鎖頭鎖起來的東西便不停的翻騰着,身體還不停的撞動鎖頭,發出來哐當哐當的巨響。我後怕,便去偷了你的鑰匙。我方纔知曉,我的後怕,原來是聽不得她的聲音,看不得她笑。

我忽然要落下淚來,可這次的眼睛竟也聽了我的話,框住了。而這一切,皆因見了你的全部。於是我進屋,要想來安靜,我食了口我日裏泡的清茶,便以爲可以清靜下來。可月臺上的聲音總來擾我,可月臺上的聲音並沒有來擾我,是我的心,總要去擾月臺上的聲音。我想着你的臉,我想着你的眼睛,我想着你的嘴角,我想着你的全部,我想奔出屋,奔至月臺上去,同你的笑面在一起,同你的聲音在一起,同你在一起。可我知曉我不能,盡你的聲音,你的笑面,你的嘴角,你的全部恰似的是我的那個心,可你盡只恰似,你總不是她,我要如何辦?我的心裏跳的兇,跳的疼。我要如何辦?

西面的幾盞黃燈,落過雨之後,已蒙上了一層霧氣。一切的聲響,皆睡了去,我聽見了高高的黃燈在輕聲細語。原是有話告知於我,要我勿去念想那學堂裏的白燈。那白燈不同,是照人,這黃燈,是照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