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焚字爐散文

偶然間從好友美篇中發現了武鄉松北村有一個焚字爐。從不想這麼快就可以目睹焚字爐的風采。然而,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奇妙。當你心心念念想念着一個人或一件事,很快,你的願望就實現了。

初識焚字爐散文

週末下午,好友相約去松北村。從武鄉縣城出發,走外環路,約二十分鐘左右,便到松北村。我得以親見想念着的焚字爐。

焚字爐,就在松北村邊。遠遠望去,它並不怎麼起眼。像一支筆尖朝天的毛筆,靜靜地矗立在那裏。慢慢走近,它越來越清晰。在由約3米見方的石塊砌成的底座上,便是磚石結構的焚字爐。焚字爐呈六角形,坐西朝東。沿着焚字爐下方這一條及其光滑和超短的小路,三兩步便到焚字爐前。焚字爐高3。8米,平面分佈面積15平方米。小路正對爐膛。爐膛像個沒寫規範的“呂”字。上書“焚字爐”三個大字。細看,上面的口像北方的窯洞口,穹窿形,下面的口正方形,爐膛內有焚燒過的紙片殘骸,看樣子紙片是不久前剛剛送進爐膛,上面並沒有多少灰塵。可見,這個爐子尚在使用。

繞着焚字爐而行,在爐膛對面的爐壁上是一塊黑色的石頭做成的碑碣。落款時間爲光緒庚子年四月十四日。歲月侵蝕,風吹雨打,曾經光滑的石頭有了些許殘缺。但上面字跡基本沒有缺失。從碑文來看,彭公惜字,“彭公作會佔鰲頭,黃卷名流,牆檐屋下細尋搜,廣出資收,狀元可產,子嗣能修。往古來今,誰人不曉這個情由。”可見惜字積福,讀書有成,福澤延及子孫。而相反的倘若像碑碣上楊公污字,“手搓腳踐棄塵埃”,不懂得敬紙惜字,以至於身上生癩。最終因爲污字而得到報應。兩相對照,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一看便知。這可以說是最樸素也是最見效的教育。

相傳,書籍在老祖宗的心目中是非常神聖的。所有用過的經史子集,磨損殘破之後,是不得隨意丟棄的,要先將其供奉在字庫塔內十年八載,然後擇良辰吉日行禮祭奠之後,再點火焚燒。

對文化典籍的珍視,對文化的崇拜,進而演變爲對文字的崇拜。焚字爐的'出現可見人們對文字頂禮膜拜。哪怕是一塊廢紙,因了上面的文字,也格外尊貴起來,不敢隨意丟棄。以免神靈責怪,相沿成習,後世子孫依樣照做。尊重文化和文字,不敢稍有懈怠,這也正是另外一塊紅沙石碑碣所寫的“天地命脈”。焚字爐一共三塊碑碣,另外一塊黑石,寫着出資建造焚字爐的捐資人姓名日期。但日期與上一碑碣不同,爲光緒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比庚子年(1900)遲了八年。這個碑碣應該是建爐所造。另一塊日期早點的該是舊的碑碣,重新安在此處。擡頭望,磚雕的爐檐,爐檐上六面有六幅圖畫,在淺淺的果盤裏放着石榴,桃子,西瓜等,是給焚字爐的供奉嗎?不得而知。爐頂沙石寶瓶。焚字爐構造簡單,但又極其精緻。足見當時建造人的匠心。推究焚字爐的意義,在於敬惜字紙。敬惜字紙其實就是對字紙的處理方式要“敬”,怎麼纔是“敬”呢?明清時期主要的方式就是到焚字爐焚化,以免褻瀆文字。修建焚字爐就爲的是妥善處理字紙。爲了尊重知識,崇拜文字,養成了崇尚讀書的風氣。爲避免將寫過字的紙或者殘破的書籍紙張隨意丟棄,更有甚者拿它做了手紙,所以修建了焚字爐,寧可燒掉也不能讓書、漢字受到玷污。敬惜字紙,亦如“皮格馬利翁效應”,文字似乎就是有靈性,有生命的,當一個人賦予文字極大的尊崇,文字的靈魂與他的心意交融。在十年寒窗苦讀之後,得以達成自己的心願。

雖然崇拜文字的思想由來已久,但敬惜字紙,設立焚字爐的習慣是清朝以來才形成的。在清朝時侯,有人寫詩“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會被下獄。一邊是寫作詩文時的極端謹慎,生怕引來殺身之禍。一邊是敬惜字紙,這中間是否有什麼關聯呢?無法推想當時的實際情形。有資料顯示,焚字爐與文昌帝君的崇拜有關。

文昌帝君原本是唐朝人,名爲張亞。出生於浙江,後來到四川梓潼縣教書。張老師在當時應該是一位名師,他的學生參加科舉考試,升學率極高。當地的人因此特別敬重他。在他死後,修廟祭祀他,稱之爲梓潼帝君廟。後人漸漸把他神話爲神,參加科考的人也一定要去梓潼帝君廟參拜,祈求能夠考出理想的成績,據說十分靈驗。到了宋、元時期,皇帝給他加封號爲“文昌帝君”。道教看他很受人們的崇拜,便吸納他爲道教的神靈,稱他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專司人間教育之事。明清兩朝、全國各地的學校大都開始祭祀文昌帝君。

受文字崇拜思想的影響,同時也爲了表示對文化知識的尊重,清朝早期,有人假借文昌帝君的名義,寫了《文昌帝君惜字文》、《文昌帝君惜字十八戒》,具體提出了許多不能污損字紙的若干規矩。這和焚字爐上所書一致,如果不敬惜字紙,科舉考試也不能得中,嚴重污字者會有相應的惡報。而愛惜紙張,敬重文字者自然有會得到福報。於是,從那時候起,中國的官廳、學校大都建起了焚字爐。學校的教室裏還有設置字紙簍的規定。在松北村這個小小的山村,建起了焚字爐,可見此地當初崇尚讀書寫字的風尚該是多麼的濃重!

和焚字爐有相同作用的還有惜字塔。惜字塔,亦稱爲惜字樓、焚字庫、焚紙樓。臺灣多稱聖蹟亭,四川稱字庫、文風塔、文峯塔,客家地區稱敬字亭。名稱各異,功用相同。都講究敬紙惜字。明末小說家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一《進香客莽看金剛經出獄僧巧完法會分》開篇詩曰“世間字紙藏經同,見者須當付火中。或置長流清淨處,自然福祿永無窮”。這首詩的勸誡作用自不必說,文中王曾連中三元封沂國公也是因了他的父親惜字紙積來的福,這豈不是人人可以做的事情嗎?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爲?這個王沂公的的故事也更加具有說服力些。

惜字塔依史料所載始建於宋代,到元明清時已經相當普及。惜字塔通常建造於場鎮街口、書院寺廟之內、道路橋樑旁邊。有些大戶人家亦在自家院內建有惜字塔。惜字塔也好,焚字爐也罷,他們的作用和意義都是一樣的。都在一定的歷史時期起到了教化人們的作用。在焚字爐的捐資人中,我們看到了捐了底座的竇桂芳。我們在沙河頭村找到了竇桂芳的故居。據民國十六年《武鄉新志》載:竇桂芳天資純樸,賦性孝友,早年失怙,兄弟四人率在沖齡,而桂芳年長,家中不貲,食指浩繁,俱賴桂芳一身操持,終歲胼胝,所獲供母甘旨外,又節衣縮食,以所餘作弟膏火之資,俾各攻儒業。嗣三弟桂馨、季弟桂五相繼於學軍兩界,名著蜚聲,而桂芳猶躬親隴畝不少懈。一家融融,內外無間……從這裏可看到當時竇家極其注重讀書,兄弟們學業有成,最終聲名顯耀,也是敬字惜福緣故。如今竇桂武芳所住的三進院落已經易主,但那厚厚的土積牆,雕花的石頭窗臺,磚鋪的院子裏的柱石,都告訴我們這裏曾經的輝煌。竇家子孫現在都在外地工作,極少回鄉。他們有所建樹,與良好的家風傳承是分不開的。焚字爐,建在松北也就沒有什麼稀奇了。

焚字爐,早已成爲歷史陳跡。但對知識的敬重,對文字的癡迷和執着將永遠不會過時。願這敬紙惜字的風尚能夠繼續傳承,敬重知識,崇尚讀書,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