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經典散文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天,老李頭剛從把大車停到村子東頭的大片空地上往回家走,便看到村裏王寡婦門上人們圍着在嘰嘰喳喳往裏看,好不熱鬧。

渴望經典散文

老李頭便湊熱鬧往前竄,也想看個究竟。

原來是王寡婦家裏來個媒人和一個約摸五十來歲的男人,前來給好事兒配對兒的,如果這次成了,這可就是王寡婦招進門兒來的第二個男人了。

要說其實這王寡婦,歲數也不大,五十歲,身材稍微有點發福卻能看得見線條,臉蛋兒雖然有點皺紋,但在她那張白生生的臉上根本不礙事兒,燙着時下里流行的洋氣梨花燙,越發不像是這個年歲的人,倒像是剛四十歲的人,而且王寡婦也會捯飭打扮自己,衣服也是得體大方的,有氣質的很。

丈夫老王在世的時候,是去外地跑汽車拉煤的,年輕的時候就給別人開車,八十年代那會兒,收入都有四五千,那光景過的是流油,後來攢了錢又自己買了大汽車跑運輸,當然也就有些錢了,王寡婦自打嫁給丈夫也沒有下過田,丈夫對她呵護有加,王寡婦只在家裏照看兩個孩子,年輕的時候就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兒,俊俏的臉蛋加上丈夫的疼愛,再加上有些文化,王寡婦空餘時間在村裏的國小做代課老師,生活過的可謂是風光無限,着實是羨煞的村子裏的其他女人們。

村裏的女人自打結婚後,又要下田,又要做飯照顧孩子,每天粗笨的活計早就磨糙了她們的手,身材也漸漸發福走樣,婆婆還時不時會橫加指責,女人們一般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軀,三寸不爛之舌,偶爾休息下來,一夥人坐在大門外的陰涼處開始張家長李家短的唸叨着別人的事。

像王寡婦這樣的特例自然少不了成爲他們的攻擊對象,尤其是當她們回家還不停地念叨別人家的事,家裏男人聽得煩順便不小心說上一句,你看人老王家媳婦兒,這就讓這些女人們更不樂意了,同樣是嫁過來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如今被自家男人來和別人評比,一場口水大戰在所難免了,無非也就是一些,老王家媳婦兒這樣那是有老王這個有本事的男人掙錢諸如此類的話,越說越委屈也就坐炕上禁不住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嚇哭了小孩,嚇跑了男人。

王寡婦的男人老王那年秋天外出拉煤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當場身亡。這個消息傳回來時王寡婦猶如五雷轟頂,昏死了過去,結婚有二十多年,老王沒動過媳婦兒一根頭髮,重言重語也沒說過,一來是老王文化程度不高嘴笨,二來是兩人年輕時也互有好感,老王也是個英俊的後生,他疼惜自己老婆,不忍她受半點兒委屈,夫妻恩愛以爲這一輩子就這樣美好了。

沒想到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老王家徹底蒙上了陰影,享受幸福的老王家媳婦一夜之間就成了寡婦。

按家鄉的規矩,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被擡回村子的,說身上帶了不乾淨的東西,對整個村子不吉利,王寡婦就在親戚的陪同下帶着老王生前的乾淨衣裳面如土色的去醫院認領老王,給他換上新的行頭,送他進入火葬場,那個滿目瘡痍的秋日,陰冷的天空吞噬着周遭的一切,王寡婦的淚在那一天猶如一口老井流枯竭了,乾癟的皮膚鬆散的頭髮呆滯的眼神格外映襯這灰濛濛的天空,帶着丈夫的小匣子回村,寸寸黃土摞起一個墳冢,泛黃的新土似乎在向死去的亡靈宣告着這是一座新墳。

村裏的女人們也不禁慨嘆王寡婦的可憐,剛好中年沒了丈夫,兩個孩子都在讀書,這錢平常都是老王賺得,尤其近幾年,煤炭生意也不好,老王爲了多掙錢纔多跑幾趟,那這經濟來源斷了,她也沒下過田,往後點日子該怎麼過呢?村裏的女人們在等着看王寡婦的殘破生活,也有咧着嘴說風涼話的東家胖嬸子,你看,這一輩子也沒受過個苦,靠着男人過日子,這下倒好,啥都不會了。人們的議論不過是過過嘴隱,爐竈該起煙自冒,各家生活照常過,一些時日後就又有了新的話題。

在一個月的閉門不出後的某天,王寡婦突然出門了,消瘦了很多,雖然做了一些打扮依然看得出沒有精神,不過這並不能掩蓋她天生的美人胚子,那天,王寡婦騎着電動車進了城,後來的每天,她都早出晚歸,人們紛紛討論她幹什麼去了,有人說她是個沒良心的,丈夫死了一個月她就江湖再現,好像沒事兒人一般,不過王寡婦對這些流言蜚語從來不在意,自從年輕嫁過來她也只和一些姐妹一起聊天,她們的形象總是和那些大嬸姑婆格格不入,後來人們才知道,王寡婦進城在超市找了份收銀的工作,一個月也能賺個兩千多,自己省吃儉用加上丈夫生前攢下的積蓄,供養兩個孩子起碼目前來看不是問題。村裏的女人們嘴裏總有說的,但卻也心裏暗生佩服。

兩年後,王寡婦招來了一個上門兒男人,男人有四十多歲,幹瓦工的,腳走路有點坡但不嚴重,應是這個原因也一直沒娶,這麼多年,幹活很是利索和正常人其實也沒什麼區別,兩個人簡單的吃了頓飯就算是正式上門兒了,男人和女人搭夥過日子,女人照顧男人平常的生活,能夠按時吃上了熱乎飯,睡個熱乎炕頭,男人外出賣力掙錢和女人一起供養孩子,養活家庭,倒也其樂融融,王寡婦依舊每天到城裏上班,晚上坡腳男人有時候活幹完的早就去超市等她下班,兩人一起回家,不吵不鬧,雖沒有什麼感情,但也是平淡過日子,似乎也足夠了,就這樣一天一天。

王寡婦和孩子們過年過節給老王墳頭上燒紙送飯,絮叨絮叨平常的生活,念念不忘,幾年來從不遺漏,坡腳男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好過着光景,王寡婦的`臉上也有了笑容,精神也還不錯,生活也漸漸紅火着。

然而,好景不長,五年後的一天,坡腳男人幹活的工地上腳踏架沒搭穩,男人從四層樓高的地方失足摔下,死了。

王寡婦的名聲自此坐實了,命太硬,克了夫,誰和她過日子誰活不長,王寡婦也是唏噓慨嘆,獨自流着眼淚。

孩子們都長大了,大學畢業也找着工作了,都想把王寡婦接走,王寡婦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不想打擾孩子們的生活硬是不跟着走,不過孩子們都長大了她也沒了負擔,生活倒也自在,孩子們也拗不過,就時不時回來看看,家裏給王寡婦裝着電腦、網絡,常常可以看的見,時間久了,孩子們也就放心了。

倒說這人吧,什麼都是習慣,一個人慣了也就一個人,坡腳男人走了半年多時日王寡婦就養起了花花草草,打掃乾淨的院子裏種着各種各樣的花,放在相應的花盆裏,五顏六色甚是好看,王寡婦人也開朗,剛嫁過來的小媳婦兒也喜歡和她聊天,儘管有些老婆婆們告誡小媳婦兒不要去,那女人命硬沾着不好也擋不住年輕人喜歡和她在一起湊堆兒。

要說這王寡婦也真是閒不住,養的花花草草拿到城裏去賣,花和人一樣精神,住在樓房裏的人倒也總是買幾盆回去養着,沒想到她還做起了小生意。

時光一晃就又過去了半年,村裏的媒人給王寡婦張羅招男人上門兒,也是方便她的生活有個照顧,這不這天,介紹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退休老師,妻子生病走了多年,供養大的女兒成了家,好言相勸他找個老伴兒一起過日子,其實,這退休老師老餘也是在花市上溜達見到王寡婦,聽人說起也打了幾次交道,覺得性格不錯,找了村裏的人來和王寡婦說的,你看,這王寡婦倒是挺惹人喜歡的。

這熱鬧的一幕村裏閒暇的女人們都圍過來想看看,老李頭正好就看見了,聽人們議論着說,“王寡婦和老餘聊天說自己命硬哩,不過這人真犟,說不在乎。”老李頭聽着也是挺佩服這王寡婦,都說這女人四十豆腐渣,可這王寡婦倒是挺招人的,不過老李頭也想如果他是這老餘,也是會和王寡婦過日子的,這麼多年,她通情達理,不抱怨又懂生活,還有很多新鮮事兒,是個好女人。

沒多久,這門事兒就成了,王寡婦收拾東西隨老餘進城住了,聽人們說,老餘高興的還擺了幾桌酒宴請客人,好不熱鬧,像是娶新媳婦兒一般。

王寡婦命真的好呀,一輩子也沒吃過苦。村裏的女人們又開始議論了。

老李頭見王寡婦走的前天,去了老王的墳頭,後來聽人們說,那天在墳頭,王寡婦狠狠地哭了一把,說下輩子,要老王還記得帶她回家。

夕陽下,通往出村的路被拉的老長老長,似乎看的見王寡婦一步一趨一個人行走那麼多年的腳印,這條路,連着老王安睡的那片土地,陣陣細風吹卷着塵埃,仿若帶去那句耳語溫存的話,下輩子,你依然要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