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柿子抒情散文

父親很早就打電話過來,說家裏種的柿子都熟了,紅紅的掛在枝頭,已經有些熟過的開始往下掉了,讓我趕緊過去拿,還有中秋節時小姑拿來的板栗和紅薯,他一個人吃不完,一定讓我拿走。

摘柿子抒情散文

我知道他的脾氣與喜好,自從半年前母親應哥哥的要求去南方照顧他的孫兒後,父親也開始他的幹活生活,他所謂的幹活就是去磚窯廠碼磚坯。

父親的一生都與磚窯廠有關,他對這磚塊有着深厚的感情,也與這土坷垃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二十幾歲學會了碼磚坯後,父親就再也離不開這建造了千萬棟高樓大廈的小小磚塊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人在社會上生存都得發揮自己的特長,我的特長就是碼磚坯!我能聽出父親話裏的淒涼,年輕時他曾經收過雞蛋,售過老鼠藥,撿過破爛,賣過血……結果都沒賺到錢(因爲父親是那種老實巴交的農民,不會投機倒把,根本不適合做生意),最後發現自己碼磚坯又快又整齊不易倒,所以就選擇了這一行業,並將它作爲自己的終身職業

可是父親現在都六十歲啦!哪裏還禁得住這樣的折騰。鬼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苦力呀!大家都知道溼溼的泥土塊想要變成結實的紅磚,必須經過高溫烘燒,這跟鑄造瓷器的原理一樣。冬天還好,大夏天的,站在上百度高溫的窯道內,把那些溼的泥土塊碼成整齊的一排排,便於烘燒,實在不是一個好差事。我想,他們就是對汗如雨下這個成語見證的最好的活生生的例子。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父親落下了流鼻血的毛病,每年夏天,就算不碼磚坯,父親也經常流鼻血,這也算是職業病吧!可是他就是閒不住,說母親不在家,他一個人在家前轉後轉沒意思。

這幾天秋收,父親請了幾天假回家收莊稼。一看家裏柿子熟了就開始給我打電話,想着我工作忙,父親從來沒提過半個關於秋收的字眼,他總是一個人承受全部的苦難而不願對子女透露隻言片語。

七八畝地的莊稼,今年只有父親一人,所以種了大豆,這算是最省事的一種秋季作物了,不需晾曬,用收割機直接割了裝起來就好。那天早晨父親五點就起牀等收割機,人太多了,一直等到八點半才輪到我們家,等到割完已經將近十點了,父親把大豆晾在地頭,十點多才回家吃早飯。

我一進門看到父親正端着碗從廚房出來,很驚奇地問:爸!你吃午飯啊?

早飯!纔剛割完回來,想着你還要一會兒纔到呢?父親趕忙放下碗,看到我顯然很高興。

我一邊嗔怪父親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邊拿出特意爲父親買的他最愛吃的牛肉和雞胗,結果父親的牙齒卻已經嚼不動了,這讓我很自責了一陣,對自己父親喜好的把握還停留在他之前牙齒好的時候。

吃過飯父親就要摘柿子。

怎麼摘啊?那麼高!看着紅通通的`柿子,我發了愁。

用棍夾!以前大集體摘柿子時我們都是用棍夾的!父親顯然很有經驗。

可是直直的棍子怎麼夾呀?我還是表示懷疑。

父親有主意,在頂端又綁了一個小木棍,這樣可以用兩個棍子的交叉點夾住柿子,再往下拉就可以了。

那天的太陽很好,陽光白花花的直晃眼。父親站在陽光下,仰起頭,眯細着眼睛,兩手高舉着那個長長的竹棍,尋找那些紅紅的柿子,微微駝起的背,瞬間凝固了。

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一個月前家裏那棵石榴樹成熟父親給我摘石榴的場景:陽光下父親微駝的背,高仰的頭,和那根長長的竹棍,好像一個倒置的問號站立在大地上,又像一張極有韌性的弓拉開在天地中,那裏面寫滿了對兒女的深情,張滿了一個父親全部的愛。

本身陽光就很強,刺得眼生疼,尋找已經很費事了,隨着柿子落下的還有很多小蟲子和枯枝。

突然父親停了下來,揉着眼睛。

小蟲子掉你眼裏了嗎?我幫你看看!我急忙跑過去。

沒事,父親好像覺得這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肯讓我看他的眼睛。

我堅持要看,翻開父親的眼皮,我一下驚呆了,記憶中父親永遠是薄薄的單眼皮,可是現在呢?我已經翻起好高了,仍然離眼球有點距離,父親的眼皮已經那麼鬆弛了,我竟然一直都沒發現,眼淚流過我的心,淌進每一根血管中。同時上次父親給我摘石榴手指扎進一根刺的情景躍然入腦,那老繭叢生傷痕累累青筋暴起的雙手,一直是我難以抹去的記憶。

人們常說,父愛深沉,的確如此。曾經很多次,我都想爲父親寫點什麼,可總覺得無從下筆,現在我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加體會到爲人父母的艱辛。餘後的生命裏,我想我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孝敬自己的父母,來彌補我以前不懂事時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