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歷險記美文摘抄

她倆還真是幸運,一出大門就看到弗裏博迪先生的卡車沿着大路向她們這邊開過來。她們揮着手大聲叫喊,弗裏博迪先生停下來讓她們上了車。他正要進城去買飼料。

圖書館歷險記美文摘抄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更想坐在外面。”加妮特說。於是,兩個小姑娘就爬到了卡車後面,抓着駕駛室的頂部站在那裏。

這樣坐車好玩兒極了,因爲弗裏博迪先生一上公路就開得飛快,風呼呼地迎面吹來,加妮特的辮子橫着飄了起來,西特羅妮拉的劉海也像籬笆一樣直立起來。她們感覺鼻子都吹得貼在臉上了,一說話聲音就像給吹走了一樣。

“我覺得自己就像船前面的一個什麼東西,”加妮特大聲叫道,“那種東西應該叫船頭雕飾。”

西特羅妮拉從未聽說過什麼船頭雕飾,這也很難解釋,因爲要解釋就得扯起嗓子來叫喊。風吼叫着,弗裏博迪先生的卡車發出的聲音又很大,如果嘴巴張得太大,飛得慢吞吞的甲蟲就會被吹到嘴裏去。

她們望着卡車像捲尺一樣把絲帶般的公路吞進腹中,灰濛濛的布萊斯維爾小鎮迎面而來。它就在那裏,一如往常:帶着塔樓和鍍金穹頂的鎮政府大樓、加油站、刷着紅漆的倉庫,還有晾衣繩上飄着衣服的埃爾森太太的黃色住宅。那些衣服又肥又大,因爲埃爾森夫婦都是大胖子。大夫家的女兒奧珀爾·克萊德正在她家房前的人行道上拍球,小格茨用兒童拖車拖着他的小狗。加妮特和西特羅妮拉坐車經過時,得意揚揚地朝他們揮了揮手。

弗裏博迪先生在農業局門口停下車來。卡車吭吭地發出一兩聲刺耳的聲音,然後靜了下來。女孩們跳下卡車。

“你們兩個小姑娘怎麼回家呢?”弗裏博迪先生問道。

“哦,我們可能會走回去。”加妮特回答。“或者搭誰的車。”西特羅妮拉滿懷期望地補充道。

她們向他道了謝,沿着大街往前走,走過了鐵匠鋪、藥店和郵局。郵局櫥窗上貼着一張告示,告示上寫着:“大河谷女士們的'年度野餐盛會將於下週日舉行。期待您的到來,歡迎大家光臨!”看着這個告示,加妮特咯咯笑了起來,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一幫長着大下巴的傢伙穿着裙子在樹下吃三明治的樣子。她當然知道“大河谷女士們”指的只是住在大河谷這個地方的女士們,不過這聽起來好像是說這些女士長着大頜骨。

她們沿街繼續往前走,走過一家滿是草帽和工裝褲的商店、一家鞋店和“甜品商店”。這家甜品店裏的機械鋼琴發出的聲音難聽極了,就像是在嗡嗡響的鍋爐工廠裏演奏手搖風琴。

她們終於到了小鎮近郊的圖書館,這座老式的框架式建築掩映在枝葉茂密的楓樹林中,從大路要走一段距離才能到達。

加妮特非常喜歡這座圖書館,這裏充盈着舊書的香味,還有很多她從來就沒看過的書。

圖書管理員彭特蘭小姐有些矮胖,爲人和善。這會兒她正對着門坐在一張巨大的書桌後面。

“下午好,西特羅妮拉。”她笑眯眯地說,“下午好,魯比。”

彭特蘭小姐總把加妮特叫成魯比。布萊斯維爾有好多小姑娘的名字聽上去都很像珠寶的名字,太容易讓人搞混。這裏有魯比·施瓦茨、魯比·哈維、魯比·斯莫利、珀爾·奧裏森、珀爾·舍恩貝克爾、貝麗爾·舒爾茨和小奧珀爾·克萊德。

加妮特和西特羅妮拉站在書架前,用手指一本本地撥弄着書脊,直到各自找到中意的書,然後兩人在一扇寬大的窗戶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這個座位在兩個高大的舊書櫥之間,這些書櫥看上去好像有五十年沒人打開過一樣。

加妮特拿了本《叢林》,而西特羅妮拉興奮地“哎”了一聲,開始看一本名叫《奧爾佳公爵夫人:或藍寶石印章》的。

圖書館的紗門隨着人們的進進出出而發出吱扭的聲音,緊跟着是砰的一聲悶響。

在這裏看書的人按照自己的需求和興趣來找書,老太太尋找有關鉤針編織的書,而男孩們想看有關聯邦特工的小說。有一會兒,雨水打在兩個女孩兒旁邊的窗子上,但她們幾乎沒有覺察到。加妮特的心思跑到了千萬裏之外的白海豹科蒂克身上——它正遊弋在寬闊的海面,找尋着它的家族可以生存的安全島嶼;而西特羅妮拉則置身於一個由一百盞枝形吊燈照亮的舞廳裏,這裏到處都是身着晚禮服的美麗女士和英俊的先生。

加妮特看完了《白海豹》,又開始看《大象們的圖麥》。看了一會兒,她擡眼看了看,伸了個懶腰。“哎呀,這裏真是安靜。”她小聲說,“我想天可能已經很晚了。”

“噢,我們在這裏待的時間不長。”西特羅妮拉不耐煩地說。她剛看到最激動人心的地方——奧爾佳公爵夫人正被人用繩子從懸崖上放下來,麻煩的是抓着繩子的人並不喜歡奧爾佳公爵夫人,他正打算隨時讓她墜下懸崖。西特羅妮拉覺得這個故事會有個大團圓的結局,但她還吃不準。

當加妮特又看了一遍《裏克-蒂克-塔偉》這個故事的時候,奧爾佳公爵夫人早就在前面幾頁中被人營救了,並安全地回到了舞廳中。這時,天色開始暗了下來。

“‘心懷叵測’是什麼意思?”西特羅妮拉問,但加妮特並不知道。

“哎,這裏真安靜呀。”她接着說,“我過去問問彭特蘭小姐現在幾點了。”說着她消失在書櫥後。

“加妮特!”一會兒就聽到了她在大聲嚷嚷,“彭特蘭小姐已經走了!大家都走了!”

加妮特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沒錯,這裏已經空無一人了。她們跑到門口,但門已經牢牢地鎖住了。後門也上了鎖。那些沉重的玻璃窗已經多年沒有打開過了,它們牢牢地嵌進窗框裏,就像用水泥封上了一樣,是不可能打開了。

“晚安吧!”西特羅妮拉哼哼唧唧地說道,“我們被鎖在裏面了!”她已經快要掉淚了。不過,加妮特卻感到既開心又興奮。

“西特羅妮拉,”她鄭重其事地說,“這是一次歷險呀!這種事情只會在書裏的人物身上發生,我們要把我們親歷的故事講給子孫聽。我希望一整夜我們都會待在這裏!”

“噢,老天!”西特羅妮拉啜泣道。她真希望自己沒讀過《奧爾佳公爵夫人》,那本書實在太嚇人,她現在一點兒勇氣都沒有了。要是她挑了本有關寄宿學校女生那種既好看又平和的書,她現在就不會怕得要死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嚇得她都停止了哭泣。

“加妮特!”她大喊,“你知道今天星期幾嗎?是星期六!這說明我們要在這裏待到後天,我們會餓死的!”

加妮特的興奮勁兒一下就沒了影兒。在這裏待那麼長時間真要命。

“我們敲敲窗戶吧,”她建議道,“或許有人會過來的。”

她們用力敲着玻璃,用最大的嗓門兒喊叫着。然而,圖書館離街道還有一段距離,濃密的楓樹林阻隔了她們的喊聲。布萊斯維爾的人們正平靜地吃着晚餐,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

暮色漸漸灑落到了圖書館裏,書櫥顯得高大威嚴,牆上的畫也顯得十分嚴肅,那是兩幅鋼板畫——《拿破崙在厄爾巴島》和《華盛頓橫越德拉瓦河》。

圖書館裏既沒有電話,也沒有電燈。這裏雖然有煤氣燈,但加妮特和西特羅妮拉連一根火柴都找不到。她們在彭特蘭小姐的書桌裏翻了個遍,但那裏面淨是些檔案卡、橡皮圖章、橡皮筋和纏繞整齊的小線團之類無用的東西。

西特羅妮拉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分類架上的一塊巧克力。

“有了這個,我們暫時不會餓死了。”她說,情緒稍稍好轉了一些,接着又問,“如果我們把它吃了,我覺得彭特蘭小姐是不會怪我們的,你說呢?”

“我們出去以後再給她買一塊就是了。”加妮特說。就這樣,她們把巧克力一分兩半,站在離街道最近的窗戶根兒垂頭喪氣地嚼了起來。

暮色更濃了。

“那是誰?”加妮特突然大叫一聲。她們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通往圖書館的水泥人行道上慢慢地向這邊走來,這個人像是一直貓着腰。

西特羅妮拉高興地砰砰敲着窗戶。“那是奧珀爾·克萊德在拍球。”她說道,“快喊,加妮特!大聲喊,使勁敲!”

兩人又喊又敲,奧珀爾膽怯地瞄了一眼這扇黑糊糊的窗戶,沿着小路一溜煙兒跑得沒影兒了,根本就沒敢靠近看看是誰在大喊大叫。

“你覺得她會去喊人嗎?”西特羅妮拉急切地問。

“噢,她一定覺得這裏在鬧鬼。”加妮特板着臉說,“要是她真這麼想,可能沒人會相信她的。”

她們滿懷希望地張望着。整個布萊斯維爾鎮的街燈突然亮了,但是隻有微弱的光線透過濃密的楓葉照了過來。兩個女孩兒能夠聽到汽車來來往往的聲音,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孩子們在後院玩耍的叫喊聲。兩人又敲又喊,嗓子都喊啞了,手指關節也敲疼了,但就是沒有人來。

過了一會兒,她們覺得這是在做無用功,就停了下來回到窗邊的座位上。

圖書館裏已是漆黑一片,四處影影綽綽,既奇怪又陌生。夜幕降臨後,這裏就像醒了過來,有了呼吸,伺機等待着什麼。哪裏傳來微弱的嘎吱嘎吱、刷啦刷啦的聲音,還有老鼠竄來竄去的聲響。

“我不喜歡這兒。”西特羅妮拉悄聲說,“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兒。我會給自己的聲音嚇着,我都不敢大聲說話。”

“我也不喜歡這兒。”加妮特嘟噥着,“我覺得所有的書都像是活了過來,在聽我們說話。”

“我真不知道爲什麼家裏人不來找我們。”西特羅妮拉說。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在哪兒,這就是原因!”加妮特回答,“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們進了城,我們也沒告訴弗裏博迪先生我們要來圖書館。”

“我真希望我永遠不要去念書了。”西特羅妮拉嘆了口氣,“我希望自己是種動物,這樣就沒必要接受教育。”

“做只豹子興許挺有意思。”加妮特同意道,“或者做只袋鼠,要不就做只猴子。”

“做只豬也成,”西特羅妮拉說,“一隻沒有危險、開開心心的小豬,和家人一起睡在自己的豬圈裏該有多好!”

“要做就做一隻從來沒有見過圖書館,連‘豬肉’兩個字都不會寫的豬。”加妮特補充道,隨後咯咯笑了起來。

西特羅妮拉也咯咯笑起來,這一笑兩人都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