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早晨散文

因爲一件突發事情,我於5月14日傍晚時分驅車趕回故鄉。寄宿於親戚家,雖然聊天聊到很晚,但第二天亮光剛剛透進屋裏我已經醒來。雀聲盈窗。離開故鄉已經三十六年了。雖然期間也回來過幾次,但故鄉的山,故鄉的草,故鄉的石頭依然感到是那麼的親切。我穿起衣服跨出門去,去尋找我童少時的記憶。

家鄉的早晨散文

畢竟是高臺樑地區,雖然已經進入五月中旬時間,但這裏的天氣依然很冷。間或能看到的幾株榆樹,有的還在抽芽。我的車子的玻璃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霜雪。星星已經完全退去,天空碧藍碧藍的,飄着幾縷白雲。空氣新鮮的有些清冷,沒有一粒微塵。村子裏已經有人開始走動。石頭砌成的羊圈牆上,門前的亂石堆裏,到處是各種鳥兒的鳴叫聲。這些聲音我都很熟悉,這些鳥兒我都能認識,而且有的曾捉住過它們,有得也曾餵養過。喜鵲,我在的時候是沒有的,現在居然蹦蹦跳跳地定居了。是與這裏的山上正在大量鑽探到的儲藏量極其豐富的金礦銀礦有關係麼?人說鳳凰是無寶處不落,難道喜鵲也是這樣麼?頭上“嘎嘎,嘎嘎”飛着的紅嘴鷹,羽毛通體黑色,只有雙爪和嘴是紅色的,叫聲很響亮。以前在南山的山洞裏居住,只有口渴的時候才飛來小村的水井邊。它們來喝水的時候正是我們下套捉拿它們的最好時機。現在居然也遷移到小村裏來安家落戶了。貓頭鷹,叫聲很淒厲,很恐懼,尤其是在夜晚。據說貓頭鷹喜歡在墓穴里居住。貓頭鷹據傳說是一種傳遞不吉詳信息的鳥。有時夜裏說不定落在誰家的煙囪上或房檐上亂叫一通,這家人家的人會立刻起來朝住它唾上幾口唾沫,夢囈般的咒罵上幾句,扔石子把它攆走,從此這家人的心情好幾天會鬱郁的。據說貓頭鷹的子女們都是些典型的啃老族。自從它們破殼出生後,它們的爸爸媽媽對它們悉心照料,不住地捉蟲捉鼠餵養它們。但這些傢伙們不思回報,只有把它們的爸爸或者媽媽吃掉以後才肯出窩獨立生活。待到子女們快要出窩的這段時間,老貓頭鷹們棲棲惶惶,心驚肉跳的,在巢邊盤旋窺視,不敢回到窩裏。愛子心切的媽媽實在忍不住了,冒着極大的風險飛回巢裏,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布穀鳥,杜鵑的一種。長着美麗的花翎,頭頂上有個角,鳴叫的時候頭一點一點的,叫聲很好聽。如沒有人驚動,會長時間地立在一個地方不厭其煩地“布穀谷,布穀谷,撒!”催促人們下地勞作,播撒種子。布穀鳥產的卵是天藍色的,一窩孵化三到五枚,雛仔防身的辦法是:當你的手接近它時,它會掉轉屁股把排泄物噴你一手,很髒很臭的。這是童年時頑劣的我們受到過的懲罰。布穀鳥飛得高,居住的地方詭祕,一般輕易捉它不到。這裏的畫眉鳥體型小,羽毛很漂亮。雄鳥頭上伸出兩隻小角,脖子上一抹的墨黑,很美麗,很少鳴叫,性情溫和,有寬厚長者之風。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晨霜開始褪去。我向村子外的草灘上走去。大概是被魯迅先生稱作爲“叫天子”的鳥吧,在半空中舞動着翅膀,鳴叫着,向高空裏垂直飛起,越叫越響,越飛越高。它的叫聲更襯托出周邊的寧靜。它鳥瞰着地面,一會兒又落了下來,低飛在草叢邊歡快地煽動着雙翅。它是在踩點,選擇理想的巢穴準備生兒育女了。鴿子,土話叫“鴿嚕嚕”,山曲中有“大青山的嚕嚕瓦灰灰,……”。野鴿子從前面的大山裏飛來覓食,散落在人家的房頂上悠閒地歇腳,一片一片的。“咕嚕嚕,咕嚕嚕”的與麻雀、山雀、百靈、石雞、羊兒的鳴叫聲參合在一起,把這個小山村叫醒了,攪得沸騰了。把我也帶回到童少時期的夢裏……

沐着陽光,踩着軟綿綿的小草,朝着我小時候趕過水車的水井邊走去。這口老井依然完好,井裏仍然有水,只是那臺老水車已經杳無蹤影了。隨意被丟棄了的碾頁子,碾軲轆,磨扇半沒在泥土裏,當年的碾坊,磨坊已經蕩然無存,很是叫人覺得滄桑。老井旁新開了一眼大口井,全用石頭砌成。當我走到井邊時,“撲楞楞”地飛出好多鳥兒。過去的菜園子地已經沒有了我童年時的樣子,已經不再種菜。新長出來的麥苗兒雖然被昨夜的嚴霜打過,但依舊是嫩綠嫩綠的,我問親戚:“這麼嚴重的霜凍,麥苗會挺住麼?”親戚說“麥苗凍折腰,一穗打一操”。一操就是一把。經受過凍害以後還能高產,小麥這種抗嚴寒能力叫人驚訝!世間許多有成就的人物都是經受過幾番摔打以後才能成就一番事業。小麥給人的啓示可謂深矣!

家鄉的花草種類繁多。叫來名字的叫不來名字的,幾十年了,在我的腦海裏依舊印象很深。艾蒿草,銀灰色,有異味。這個時節還剛剛出土。在每年的端午節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採摘了掛在門頭上辟邪;長得像羊耳朵葉子的馬齒筧總是土渾渾的,雖然發綠卻沒有一點精氣神,相反,和它長相極爲相似的車前子的顏色卻格外鮮亮。

家鄉山上的野花到處是。路畔的馬蓮花,一捧一捧的,紅的藍的,一溜一溜的。我們小的時候,每天上學下學的時候看着她們張着笑臉把我們迎送,心裏總是美滋滋的。回來故鄉幾次也沒看到她們,不知現在她們還健在不。山坡上有金燦燦的蒲公英,還有一種拇指大小的泡泡花,粉紅粉紅的,到處都是,到了秋天,人踩上去會發出“啪啪,啪啪”的聲響來,很是悅耳;可是現在卻是初夏時節,還不可能見到她們呢。山丹花喜歡開在向陰的山坡上,火一樣的紅。不過現在還不是她開放的時候。還有一種叫做“澤蒙”的草,開白色的小花,形似韭菜花,比韭菜花纖美,是一種味道極佳的調味品。我們小的時候,家裏買不起花椒,八角乾薑之類的,飯菜調味全靠它來提味。到了秋天,人們三五成羣出去把它們採摘回來,然後在碓臼裏搗成泥狀,用手丸成直徑約三到四釐米左右,厚度在一兩釐米之間的圓形餅狀。很遺憾,現在還見不到它們的蹤影呢。還有一種叫做蕁麻的草,看似柔嫩,卻通身是蜇人的毛刺。現在正好出土不久,嫩嫩的,小的時候常常挖來燴着吃。是一道不錯的野菜。其實蕁麻也是一種中藥材,可治療小兒風咳,風火牙痛等症。也有人說治療蕁麻疹有奇效。家鄉的山裏簡直就是一個大藥房。這裏的中草藥種類繁多。光我知道的就有:馬齒筧、車前子,蚊蚊草,菟絲子、苦豆根,大黃、甘草。特別是大黃,我們小的時候常常到南山裏採摘來嚼了它的莖吃,酸甜酸甜的,解渴止餓。

家鄉的石頭很特別。長在土裏,露在天裏。有的有酒窩,有的'有洞穴,有的有裂痕。石頭雖然粗超但石頭上卻綻放着美麗的花朵。這些花朵其實就是地衣和苔蘚,這點足以證明這裏的地質特徵的古老。山上的石頭還和以前一樣樣的,它們都認識我,我也認識它們,我在它們的上面坐過,也在它們的身邊玩耍過。石頭上綻放的鮮豔的花朵淺藍的,黃的,褐色的毛毛的,依然是那麼可親可愛。

家鄉的風可親,家鄉的水可親,家鄉的老屋,包括殘桓斷壁,我幾乎都知道在它們身邊發生過的事情,它們也都知道我的底細。

記得有一天我家的那隻老母雞領着剛剛出殼沒幾天的小雞在外邊覓食。突然一隻老鷹俯衝下來,老母雞毫不懼怕,爲了保護她的子女竟敢和老鷹鬥了起來,老鷹在人們的奔跑和驚呼聲中飛走了,雞們一家安全地回到了家裏。多少年了,我哥和我們談起這事還感嘆不已。現在回想起來,我家的那隻老母雞真是雞類中的戰鬥雞啊!

小村很小,卻趣事奇事很多。我一邊回憶着,一邊站在山坡上環視着周圍的一切。正是晨炊的時候房頂上卻沒有幾縷炊煙。由於這裏是靠天雨吃飯的地方,好多人爲了生存的質量,都四南五北到處闖蕩去了。部分上了年歲的人仍然堅守在這片熱土裏。最近這幾年,地質隊在這裏到處打鑽勘探,這裏的地下埋藏的到處是寶藏。寶藏給這裏的人們帶來欣喜,也帶來煩惱和麻煩,因爲他們躺在寶山上卻仍然經受着貧困的攪擾。不久這裏就是機聲隆隆的礦區了。這裏的人們就要整村搬遷了,這裏的花草,這裏的一切都只能在夢裏了。

羊倌把羊羣吆出來,就像撒珍珠一樣撒在山坡上。站在山上,呼吸着新鮮空氣,我仔細打量着這裏的一切,恨不得袖了它們回去。

唉,家鄉,家鄉的早晨,我是多麼的眷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