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果園散文隨筆

那個果園,離開我已經七年了吧。

消失的果園散文隨筆

之於我,那近兩畝的小果園有着特殊的意義。我們幾乎是同時來到這個大地的。可當我越過第二個本命年之後,那些幾經嫁接的果樹,終究逃不脫垂垂老矣的命運。無法保證掛果率,被砍伐似乎是必然的宿命。

仍能想起過去,蘋果花開的春天,大家都在果園裏疏花,幼小的我就在樹下鑽來鑽去,往往不大一會兒,臉上、手上就粘滿了土,甚至被新發的枝條掛破皮膚。一些萌萌的黃狗趴在地頭,不時吼上兩聲。人們則在勞動之餘,互相開開玩笑。彼時,花開正好,蜂飛蝶舞,果園裏的一切儼然最後的田園詩。儘管我後來明白,這背後藏滿了生活的'艱辛……

侍弄果樹比種小麥、玉米賺錢,過程卻煩瑣得多。中秋前後,蘋果就開始上市了。從那時起,大家都忙着採摘,生怕辛苦一年的結果被人順手牽羊。我家就曾有過這樣的遭遇,那年父親在家養傷,家中裏裏外外都是母親一個人在忙。等她將蘋果送到收購點,再回到果園,有一棵碩果累累的樹已不知被誰摘完了。一向堅強的母親,也忍不住坐到地頭哭了起來,憤怒而無助。

當然,這只是不愉快的插曲。大部分的收穫時節,都是全家總動員。我也曾抱着玩樂的心態,只想爬到高處,看着不遠處犁開的土地和不斷易容的村莊。後來,我便成了壯勞力,把蘋果一個一個地摘下來,一袋一袋地搬出去。忙完一天,常常累得倒頭就睡……

冬天的時候,果農們也會偷懶,買來塑料袋,20斤、10斤地裝好蘋果,裝車出去賣。冬天的早晨,村莊就在發動機的轟鳴中提前醒來。小時候的我,常常負責“押車”,其實就是幫父親看攤。走街串巷,高聲叫賣,像極了水滸裏賣梨的鄆哥。討價還價、爭吵、無人問津抑或是哄搶,總有些東西讓這場旅行難以忘記。常常是臉被凍得通紅,常常是盼着中午的時候能賣完收工,常常是歸途之上有機會吃點好的“開開葷”,常常是回家的時候母親問個不停……

當然也有半車蘋果拉回的情況,天已經擦黑,不得不回。那時候,我總會感到很沮喪 ,走夜路也會讓我很害怕,父親就給我吹口哨、唱歌,讓昏黃車燈照出的回家路忽然變得溫柔。

也曾遇到低價強買的,不敢招惹地頭蛇的我們只好讓步以求脫身。回來的路上,我就哭了。父親就溫和地訓斥我,哭什麼,這有啥?多年以後,開始混跡社會的我終於明白,是啊,這算什麼呢?生活原本就是如此艱辛和不易。就像一位詩人說的那樣,人只有活到無奈的份兒上,纔算活出點人味兒來。

後來,村莊裏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我家的樹已經算砍得晚了,在周圍一大片玉米地裏,我家的果園像一面固執的旗幟。然而最終,這面旗幟還是倒下了。

由於諸事紛繁,我這幾年回老家少了。即將兩歲的女兒,回老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更是與果園從未謀面。這總讓我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的句子——

每一陣風都讓我憂傷/它讓我想起你的流浪/春天已經來臨/你將在哪裏築巢/在哪裏眺望故鄉/村口的榆樹正在變老/夕陽染紅了舊庭院的荒草/祖先的墓碑上字跡模糊/你已忘了遷徙嗎?/遠走他鄉的候鳥/記憶中的村莊猶如斑駁的古船/在時間的沙灘上擱淺/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們的孩子如同透過車窗/默然瞥上一眼/而後迅速遺忘/這個陌生的站點

一語成讖。再見,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