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裏總有一些逝去讓你悵然若失的隨筆

前不久,在同事的桌子上看到一份吉尼斯世界紀錄申報材料,就順手拿過來一翻,然後發現那材料竟然都是用繁體字打印的,我禁不住“哎呀”一聲驚歎起來。我對其中一位同事說:一看到繁體字,就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厚重的文化氣息,覺得那一筆一劃裏流淌着的,纔是真正的中國文化。

生命裏總有一些逝去讓你悵然若失的隨筆

繁字體真的是不該被遺棄的。

另一位同事反駁我說:簡化字纔是適應時代發展的需求的,你不覺得簡化字用起來方便快捷多了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我就是不願意附和他。確實,如他所說,隨着時代的發展,我們摒棄了太多繁雜而冗長的東西,因爲這趟叫時光的列車跑得太快了,快到等不及你寫好一個筆畫繁多的字,於是,我們把“”寫成了“愛”,兀自丟了中間的那顆心。

林清玄在文章裏曾寫過這樣一件事,他說小時候和表兄弟姐妹們生活在一起,每天心裏都惦記着玩,以至於總不能安心地吃一頓飯,每次都是胡亂地扒幾口就急急地要跑出去,他的外祖母就會用柺杖敲着他們的頭說:吃得那麼快,是要去赴死嗎!林清玄說,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一個人能在該吃飯時好好吃飯,該睡覺時好好睡覺,是多麼大的修爲。

你只顧匆匆扒飯,又怎麼能體會到那碗飯的`滋味;你只顧匆匆趕路,又怎麼會知道你走過的這條路和別處的路有什麼不同。一路走來,你錯過的風景中,落滿了光陰的塵土,那塵土裏,總有有一種讓你驀然惆悵的失落。

白落梅在《陳跡清歡》裏寫道:我們只有憑藉一些舊物,去開啓昨天的門扉,尋覓封存已久的故事。我們亦曾有過美好的年華,在屬於自己的朝代裏,過盡了芳菲。後來被時光辜負,荒了心情,輸給新寵。可依舊那樣一廂情願地存在,始信有一天可以重回舞臺,做最初的主角……

前段時間路過宜興,在陶瓷生產作坊間的小路上行走,一些破敗的院子裏,堆滿了廢棄的水缸,初春三月的江南,荒草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生長,漫過摔碎的陶瓦,漫過雜亂地堆在各個角落的大大小小的水缸。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帶我去鎮子上買過這種大口徑的水缸。媽媽推着獨輪車,去的時候我坐在車上,媽媽推着我,大缸買回來的時候,我坐在缸裏,媽媽推着缸。爸爸去河邊一擔一擔地挑水,清洌洌的水一點一點地把大缸蓄滿,我們趴在缸沿上,看水在缸裏不停地晃呀晃,我們的影子也跟着不停地晃呀晃。

如今,我們再也用不着這種蓄水的陶缸了,自來水一直能壓上最高的樓層,只要打開水龍頭,隨時隨地都會有消毒過濾過的安全飲用水,只是,我們再也看不到魚和河蚌在缸底晃呀晃了。

護院子的老人指着那些埋在荒草裏的缸,嘆息着說:都是最好的陶土燒的缸啊,可惜了,沒人要了!宜興的陶土早就被挖完了,天下的紫砂壺,也不知道哪一把是真的了……

正說着的時候,不遠處的高鐵上,一列火車呼嘯着從我們的頭頂掠過,高速行駛帶來了巨大的衝力,連我們腳下的地都跟着顫動起來,靜靜地躺在荒草中的水缸或許會說:看,又一列火車過去了,它們這是要去哪……

德國人在青島待了17年,修建了排水系統,100年後,仍然有一個不淹水的青島。香港在殖民的旗幟下飄搖了99年,卻依然完好地保存着1881年的前水警總部,更難得的是,他們依然執拗地堅持寫繁體字,當然,還有臺灣。聽說至今,臺灣的茶樓裏最受歡迎的演出依然是京劇。我在電視裏聽過臺灣人唱京劇,一開口,就是遮不住的閩南腔,字幕一行行地打出來,全是繁體字,你看着他們,那份執拗,那份堅持,那份總也不肯放棄的追隨,終會讓你,潸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