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老式雨傘現代散文

幾個禮拜前收拾房間,找到一把老式黑傘,傘面很大很笨拙,還有些破舊,我就隨手和廢品一起扔到外面垃圾桶。

一把老式雨傘現代散文

小弟放學回來,突然對我說:“老姐,你把咱家那把巨傘送給鄰居張爺爺了吧。我剛看見他家鐵欄杆上,掛了一把和咱家傘一模一樣的。”

聽了小弟的話,我隨口說道:“沒有呀,那種破舊傘都有些年頭了,我咋會送給誰呢?”我推開窗戶,探出頭看,果然看見了那把我扔的傘,正掛在一樓張爺爺家窗戶鐵欄杆上。

一個雨天,我出去上班,沒有帶雨具。出門時雨不是很大,結果沒走幾步雨便越下越大,還夾雜着冰雹。我慌忙跑回樓,上樓掏鑰匙開門,卻怎麼也找不到鑰匙。這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主任打來的,主任急切地告訴我說,醫院有個急診需要馬上手術,讓我馬上趕回醫院。我來不及再翻鑰匙,小跑着衝出樓口,由於停車場離家有段距離,我用手在頭部護着急急地跑着,這時候張爺爺隔着窗戶大喊着:“閨女,快接着,給你傘!”我接過張爺爺遞來的傘,一把撐開,發現就是我前些日子扔的老式雨傘。

我撐着這把老式雨傘,快步地跑了起來。老式雨傘的傘面很大,很結實。即使有挺大的風吹過來,這把傘也紋絲未動。路上遇到了馮阿姨也去車場開車,她的傘幾次被風吹翻個。馮阿姨和我一同到了停車場,結果她的衣服已全部淋溼,褲子緊緊貼在身上,而我只是在走出樓沒帶傘那一瞬,衣服肩膀處見一些溼,別的地方還都是乾的。馮阿姨說:“還是過去的傘結實耐用,雖然笨拙點,樣式老套些但實用。而現在的傘花色款式漂亮,風一吹,雨大些根本就不管用。”馮阿姨連聲誇着我的傘。

開車一路來到醫院,護士胖丁迎了過來,她緊張地說:“主任讓我告訴你,說你來了之後馬上進手術室,有個出了車禍的四十來歲的男人需要馬上做手術。”還好我來的及時,急忙小跑着走進手術室。手術很順利,病人脫離了危險。

剛走出手術室,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拎着一把傘迎了上來,她顯然是剛剛哭過,眼角還有淚痕。她操着一口東北話說:“大侄女呀,你是咱家哥的麻醉師吧。多虧你來得及時,咱家哥才得以脫險。讓我咋感謝你好呀?”女人說完,還把手伸了過來,來握我的手。在我伸出手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她手裏拿着的大黑傘和我今天拿的傘一模一樣,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我忍不住說了句:“你這把傘咋看着這樣眼熟呀,和我今天的拿的傘一樣。”女人聽我這麼說趕緊興奮地說:“真的嗎?這把傘我們家用好多年了,還是在東北帶過來的呢。你家的傘在哪買的呀?”

是啊,我家的這把傘是哪買的?我的眼前浮現出幾年前我隨媽媽坐火車回東北的情景。

記得那年我十六歲,爺爺和奶奶去鄉里趕集回來的路上搭便車,結果開車人喝了酒,連車帶人翻進溝裏,爺爺頭部受傷昏迷不醒,被緊急送進縣醫院。爸爸聽信後,隨老叔回了東北。回去了一個禮拜後,老爸給家裏來信說,爺爺病情惡化,讓媽媽帶上我和哥哥速回東北看望。

老媽急忙回單位請好假,來不及帶什麼就領上我和哥哥跑向了火車站。還好的是那天還有餘票,我們買了去北京,然後轉車直達哈市的火車票。到了北京剛下火車,就下起了大暴雨,老媽領着我和哥冒着大雨走出車站,愣是轉了向,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走了。正在這時候,我們後面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叔叔打開一把大雨傘,操着東北話說:“大姐沒帶雨具吧,來用我的傘。”媽媽連聲推辭着說:“不用了大兄弟。我們就是回東北哈市不知道去哪個檢票口坐車了,你就一把傘,你自己用吧。”叔叔聽媽這麼說,高興地笑了說:“哎呀大姐呀,咱們是同路呀!我也是回東北哈市的,正好你們跟着我走就行。”說完,叔叔把傘硬塞給媽媽,自己從包裏掏出一塊塑料布給我披上,拉上我就走。他淋着雨領着我走在前面,哥和媽媽打着傘在後面緊追着。那時候火車站柱子上有許多尋人啓事,都是找尋丟失孩子的。媽媽看叔叔那麼熱情,有些受寵若驚,心裏想,怕是遇到壞人了吧。媽媽緊張地跟在後面,累得呼哧帶喘,在後面玩命地追趕,叔叔領着我跑得快,先上了火車,媽媽和哥哥上了火車之後,找不到我,急得大哭大叫,以爲我被人販子拐跑了。她又急忙領着哥不顧售票員的阻攔下了火車,挨個檢票口找起了我,在火車下大呼小叫喊着抓人販子。我和叔叔上了火車之後,才發現媽媽沒有跟上我們,他又急忙轉身領着我挨個車廂找媽媽。就在火車要啓動一刻,叔叔終於發現了車下的媽媽和哥哥,他急忙揮手大聲喊着:“大姐,快上車……”老媽上了火車,一把把我緊緊摟進懷裏。後來從叔叔嘴裏我們知道,叔叔家也是東北哈市的,就在哈市制藥六廠附近那個家屬區住,和我家離得不是太遠。叔叔在承德做家電買賣,每年有空了都會回東北看望家人。叔叔買的是臥鋪,他還把臥鋪讓給了媽媽和我,自己則和哥哥坐在媽媽的硬座,讓哥哥靠在他的懷裏,自己則坐直身子,讓哥哥睡得更好。媽媽半夜幾次起來,讓他去臥鋪睡會,他都硬推着媽媽讓媽媽不要這麼麻煩,還說他是男人,又是東北老鄉,東北人就是一家人!沒必要那麼客氣。叔叔由於淋雨,衣服全溼透了,不停地打着哆嗦,他臉色蒼白,媽媽還從包裏拿出給老爸帶的衣服讓他換上。

下了火車,叔叔不停地打着噴嚏,媽媽說叔叔一準是淋雨凍着感冒了。叔叔卻說,他身體好着呢,回家喝點熱薑湯就好了。我們要直接去醫院,就和叔叔分了手,而那把老式雨傘,媽媽當時也忘記了還他。後來,媽媽在醫院忙於照顧爺爺,一個月後爺爺好轉出院,媽媽纔想起雨傘事,趕緊和爸爸去了叔叔說的製藥六廠附近家屬區,結果家屬區有些平房拆遷,打聽了許多家,也沒找到借我們傘的不知道姓名的叔叔,媽媽和爸爸只好失望而歸,那把傘就一直放在家裏。

回到值班室,望着那把老式雨傘,想着女人手裏拿着和我一樣的雨傘,突然感覺很溫暖。真後悔當成垃圾差點扔掉,慶幸的是張爺爺給撿了回來。下班的時候,我特意又去了那個做完手術的`叔叔病房,詢問了叔叔的術後反應,囑咐病人應該注意的事項,然後又去行李間給患者多拿了一牀被子,輕輕壓在患者身上。

走出病房,雨還沒有停,我打着傘走出醫院,那個病人的妹妹也跟了出來。她笑着對我說:“哎呀,大侄女,你家的傘還真和咱家的一模一樣。我笑着說:“是啊,誰讓咱們都是東北人呢。”我倆不知不覺嘮起話來,女人和我說,她們家的這把傘用了有好些年頭了,本來家裏還有一把和這把一模一樣的傘,幾年前,在承德做家電的老弟,在回東北的路上遇到一個領着兩個孩子的大姐沒帶傘,就把自己的傘讓給了那位大姐。還把臥鋪讓給了她。本來老弟就有嚴重的貧血病,回東北是準備看醫生的,一淋雨病情反而加重了,回到家就開始發高燒住進了醫院,輸液打針搶救的折騰了一個月,才基本好轉。家裏父母就沒再讓他回承德,她和她家大哥來了承德,接管了他的家電生意……

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姨還沒把話說完,我一把抓住阿姨的手急切問道:“那叔叔現在咋樣了?他在幹什麼工作呢?”阿姨看我激動的樣子,疑惑地望着我,又看了我手裏的傘說:“現在他和他愛人去了貴州一個偏遠山村,和幾個同學合辦了一個敬老院,爲此當地政府還派了醫療隊,支持他們這麼做呢。”

“那山村那麼窮,他的身體吃得消嗎?”阿姨嘆了口氣說:“唉,身體還能維持吧,一直吃着藥呢。家裏父母咋勸也不聽呀。也不知道圖啥,總說那些老人年老體衰的沒個親人陪伴的,說是怪可憐的,在有生之年說啥要爲社會辦點實事!”我還想再問問叔叔的一些情況,這時候阿姨的手機響了,阿姨接了電話連聲說着:“老弟呀,你就放心吧,咱家哥已經做了手術,已經脫離了危險。你安心在那裏工作吧,家裏父母也想你!都支持你的工作。記得一定要按時吃藥呀!那裏多雨,下雨天一定記得打傘,千萬不要再淋雨了!”

離開阿姨,走進家屬區,我把那把老式傘掛到張爺爺家的欄杆上。張爺爺探出頭笑着說道:“閨女呀,你家的傘,就拿回去吧。”我說:“掛在這吧,趕上下雨天誰沒帶傘,還可以幫助那些沒帶傘的過路人。”張爺爺笑着連連點頭。

每天打開窗戶,第一眼就會看到那把老式雨傘,就會想起那個幫助我們的東北叔叔。每次路過張爺爺家,我都會仰視那把雨傘,那把雨傘讓我心裏有一種暖,那就是友愛和幫助,是愛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