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臺詩詞

高陽臺詩詞1

吳文英

高陽臺詩詞

宮粉雕痕,仙雲墮影,無人野水荒灣。古石埋香,金沙鎖骨連環。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千里關山。半飄零、庭上黃昏,月冷闌干。

壽陽空理愁鸞,問誰調玉髓,暗補香瘢?細雨歸鴻,孤山無限春寒。離魂難倩招清些,夢縞衣解佩溪邊。最愁人、啼鳥晴明,葉底清圓。

賞析

此詞爲詠孤山落梅之作。上片詠梅花凋落。“宮粉”五句以空靈淡遠的筆致描摹梅花的仙姿清韻。“南樓”二句寓關山阻隔的離索之悲思,兼蘊惜花與憐人之意。“半飄零”三句以景結情,描梅花飄零之後,庭院黃昏月冷之悽瑟境界,透露出詞人冷寂無伴的情懷。下片由物及人,懷思孤山離魂。“壽陽”三句感嘆落梅給美人助妝添色,但有誰調和玉髓爲梅花凋落之“香瘢”來修飾妝容呢?表示出對落梅的眷戀,暗寓了對梅妝凋殘的美人的懷念。“細雨”二句展現了一幅細雨濛濛,歸鴻渺渺,孤山梅苑春寒瀰漫的空寂景象,暗示詞人處境之孤獨。“離魂”二句以奇幻筆致寫落梅如倩女之離魂悽清悲楚,如解佩贈鄭交甫的江妃二女杳然無蹤。最後以景結情,暗示出梅雨過後“綠葉成陰子滿枝”的情狀,借梅樹形象的變遷,傳達出歲月蹉跎,人事滄桑的悲愁和悵惘。全詞虛實結合,今昔真幻交融一片,深情婉曲,清虛幽怨。

高陽臺詩詞2

接葉巢鶯①,平波卷絮,斷橋②斜日歸船。能幾番遊?看花又是明年。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悽然,萬綠西泠③,一抹荒煙。

當年燕子知何處?但苔深韋曲④,草暗斜川⑤。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⑥。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閒眠。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

【註釋】

①接葉巢鶯:杜甫:接葉暗巢鶯。

②斷橋:西湖孤山側橋名。

③西泠:西湖橋名。

④韋曲:在長安南皇子陂西,唐代諸韋世居此地,因名韋曲。

⑤斜川:在江西廬山側星子、都昌二縣間,陶潛有遊斜川詩,詞中借指元初宋遺民隱居之處。

⑥見說二句:沙鷗色白,因說系愁深而白,如人之白頭。辛棄疾《菩薩蠻》詞:拍手笑沙鷗,一身都是愁。

  【譯文】

黃鶯巢居在密葉之間,柳絮輕輕飄落在湖面。斜陽已近暗淡,斷橋處有返家的歸船。還能有幾番春遊?賞花又要等到明年。春風且陪伴着薔薇留住吧,因爲等到薔薇開花時,春光已經非常可憐。更令人感覺悽楚不堪,掩隱在萬綠叢中的西泠橋畔,昔日是何等的熱鬧喧闐,如今卻只留下一抹荒寒的暮煙。當年棲息在朱門大宅的燕子,如今不知飛向何邊?往日風景幽勝的去處,只見處處長滿苔蘚,荒草掩沒了亭臺曲欄,就連那些清閒的白鷗,也因新愁而白了發顛。我再也沒有心願,去重溫縱情歡樂的舊夢,只把自家的`層層大門緊掩,喝點悶酒獨自閒眠。請不要拉開窗簾,我怕見那飛花片片的聲音,更怕見那悲切的聲聲啼鵑。

  【鑑賞】

此詞是張炎在南宋滅亡後重遊西湖時所作的一首詞,從形式上看是舊瓶裝新酒,借西湖觀感這一舊話題抒發亡國之痛烈心情。《藝衡館詞選》引麥孺博雲亡國之音哀以思。陳廷焯在《白雨齋詩話》評是詞爲淒涼幽怨,鬱之至,厚之至。

上闋起句寫春深美景,平和舒緩。接葉巢鶯,平波卷絮,從寫景起筆,用平緩的筆調寫出了春深時景。張詞的頭一句就化用杜詩接葉暗巢鶯。在密密麻麻的葉叢裏,鶯兒正在以歌表意平波卷絮寫輕絮飄蕩,被微波捲入水中斷橋斜日歸船斷橋,一名段家橋,地處裏湖與外湖之間,其地多栽楊柳,是遊覽的好去處。張炎在這裏寫的,正是抵暮始出的歸船。遊船如舊,而心情已不再。筆鋒一轉,能幾番遊?看花又是明年。點出良辰美景仍在,卻是春暮時刻,未幾花將凋謝,只好靜待明年了。春逝的哀感瀰漫於胸,只好挽留春天。東風且伴薔薇住,意思是說:東風呀,你伴隨着薔薇住下來吧。而薔薇花開,預示着春天的即將結束。到薔薇、春已堪憐,春光已無幾時,轉眼就要被風風雨雨所葬送。更悽然,萬綠西泠,一抹荒煙。儘管春天尚未歸,西泠橋畔,卻已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荒蕪。筆意剛酣暢,卻又轉爲傷悲。西泠橋是個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但現在只剩下一抹荒煙,今昔對比之強烈,已觸着抒發亡國之痛的主題了。

下闋起筆令人一振。當年燕子知何處?此句代用劉禹錫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此詞在劉詩基礎上進一步點明瞭自己的故國之思。韋曲唐時韋氏世居地,在長安城南,斜川位於江西星子縣,陶淵明曾作《遊斜川》詩,這裏指西湖邊文人雅士遊覽集會之地。苔深、草暗形容荒蕪冷落之狀。當年的繁華風流之地,只見一片青苔野草。昔日燕子也已尋不到它的舊巢。而且不光如此: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詞人暗用了辛棄疾的兩句詞:拍手笑沙鷗,一身都是愁。意謂連悠閒的鷗,也生了新愁。白鷗之所以全身發白,似乎都是因愁而生的,因此常借用沙鷗的白頭來暗寫自己的愁苦之深。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閒眠,此二句既說現在的倦怠失意,又點出自己從前的身份:貴公子和隱士。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開簾照應掩門,飛花照應卷絮,啼鵑應巢鶯,首尾呼應,營造了一種花飄風絮,杜鵑啼血的悲涼氛圍。張炎此詞用鳥聲結尾,這就使詞有悽切哀苦的杜鵑啼泣之聲,餘音嫋嫋,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這是一首寫春暮時景的詠物詞。寫春天的景色等是實寫,寫內心的亡國之痛則是虛寫。以景示情,以情帶景,堪稱鬱之至,厚之至。讀耐人尋味,耐人咀嚼。張炎是一個婉約派的詞人,追念故國之思不是直接傾瀉而出,而採取不直言的手法。借怕見飛花、怕聽啼鵑委婉的方式來表達。此詞章法謹嚴,有自然流動之勢,只是詞文過於蘊藉,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思想的軟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