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日，我家的廚房裏飄出了淡淡的米香，那是我的味道。
那是個風雨交加之夜，雷聲震天動地，空氣中瀰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氣味。剛到家樓下的我，幾乎邁不了一步。那道大鐵門，鐵鏽熟悉，氣味卻陌生。大雨浸染了地面，傳來了“咕咕咕”的聲音。我推開門，臺階無盡，蔓延在我的目光深處。點開燈，一步一步向上走，臺階“咚咚”，聲音沉重。我在黑暗裏摸索着，一步一步地，猶如穿行在漆黑無邊的荒野。唯有一聲一聲的沉重，那是我孤獨的心跳。
總算到了家門口，卻遲遲不敢推開。慶幸的是，家裏沒人，我的`心稍微緩和了一些。擡頭看，窗外閃電劃破烏雲，急促的敲門聲伴隨着轟鳴的雷聲，擊打着我的心。門外站着母親，一聲不吭。她看了看我，低下頭，走了進來，與我擦肩而過，然後坐在椅子上，像一堆烏雲。屋子裏的氣氛陡然沉悶。我只覺得天是沉悶的，地是沉悶的，空氣是沉悶的，呼吸是沉悶的，臉色是沉悶的，心情是沉悶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沉悶壓抑着，令人窒息。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說！你對得起誰！”
空氣凝結成一塊乾冰。我塵封在乾冰中，站在那兒，像根木樁。縱有千萬種理由，也無法衝破母親憤怒的障壁。我無法解釋，也根本做不了解釋。一股酸意夾雜着苦味，像大山一般壓下來，壓得我喘不過氣。那種受到教訓的感受，是酸的；那種無法去解釋的感受，是苦的；那種被人所誤解的感受，是又酸又苦的。
母親扭頭走向衛生間，對着鏡子，哭了。
我從未見過母親哭。我見不得母親哭，就像母親見不得我哭一樣。我生病難受時，一哭，母親就連夜送我去醫院；我在校被人欺負了，哭着回家，母親也黯然神傷；我考不好試，被老師批評，自尊心受挫，難過得流淚，母親就手足無措，無心燒飯……
一剎那，我不再多想，走出房門，轉向廚房。
不久，一頓飯菜燒好，母親看着桌上的飯菜，笑了。
那淡淡的米香，瀰漫着，擴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