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故鄉濂水河的抒情散文

濂水河是發源於巴山北坡的一條河流,最後在南鄭縣東北注入漢江。其實不是溪流,河水清徹見底,故又稱濂水。從少年時代起, 我便對賜家鄉這一美名的人懷着一種莫名的崇拜,感嘆他不僅特別有才,更有着一種清遠廉潔的高尚情懷。

回憶故鄉濂水河的抒情散文

一個”濂”字,何其高潔幽雅得體,僅從字意更讓人肅然起敬。想象一位腋下夾着書本的俊俏後生,款款而上來到小橋,翩翩越過小河,而橋頭下的古式閣樓人家的一妙齡少女正臨窗而立,探頭看窗戶外的江水風景,書生也正擡頭看的一剎那,與少女四目相對,接下來應該說有一個何等婉約的故事就要發生了;及後大學聯考離開家來到異鄉,也總是在時時刻刻的第一時間中,關注着家鄉的點點滴滴的變化,經常在報紙雜誌上不經意間看到漢中與濂水幾個字,心中也會微微一顫,尤其是近幾年以來,家鄉濂水幾乎成了魂牽夢繞的一處聖地,夢中的濂水小鎮依然是三十多年前的模樣,僅有的三條小街,一條依山,一條傍路,一條臨河;青石板街道,兩邊是清一色的商鋪沿街道林立,小吃店、供銷社、信用社、郵電所、醫院、學校、區公揚、稅務所、派出所、農技站、濂水河水管所、茶樹研究所、愛國詩人屈子祠堂……這些單位仍然是原來的位置排列着,每夜都走進我夢的深處。

二00九年出差回家一趟,如今的小鎮早已經是今非昔比,街道成了八條,樓房櫛比林次,商店的木板門面也都變成了捲簾門,小鎮變寬敞了,變漂亮了,變得繁華多姿了,一時我竟找不到原來的家門。繁華的同時,小鎮也失去了原來的寧靜,社會總要發展,世事總有變遷,喜歡懷舊的的人嘆息一聲也就罷了,更何況守護小鎮的那條濂水河還是那麼澄澈,村口那五棵參天的冷杉、麻柳樹、皁角樹、香椿樹依然參天茂盛,因而小鎮如一個半老的徐娘,清爽雅靜的風韻至今猶存……

小鎮漢正街的正西頭,是兒時的藍球場,常有一些正式或非正式的藍球足球比賽在這兒進行,場上一羣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在奔跑搶球,最引人發笑的是一位百歲老人把他當孫子的校長叫去說:十幾個人搶一個皮球成何體統,你給他們一人發一個自己玩不就結了,這個笑話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每有比賽,場外圍一圈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或議論或喝彩,或當拉拉隊員直喊加油!加油!

這裏曾經是露天電影院,每一次放電影時都如同小鎮的一件盛事來臨,大家早早地搬來椅子凳子,眼巴巴地盯着大銀幕等待早早開演。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過來的人們,大概都還保留着這一幕記憶吧,無需用更多的語言來描述,放映最多的是“買花姑娘”、“列寧在一九一七年”、“情義無價”,還有科幻片“從大西洋海底來的人”,當然那時是一個冰河剛剛解凍的時代,人們未看完“賣花姑娘”,就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縱是鐵石心腸無不如此。

藍球場的外面,有一排石頭欄杆,欄杆頂上全是雕刻成龍飛鳳舞的石龍頭,嘴巴大張對着濂水河面,據說是鎮妖吸水之用;欄杆的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石階,沿石階而下,幾塊光滑的石條立在濂水河的水中,河水清澈見底,河底的各色河卵石清晰可數,似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的珍珠撒於河底,併發出奇麗的光彩;這裏是鎮上人家洗衣淘米的地方,捲起褲角蹲在石板上或站在水中央,任濂水靜靜地淹過小腿,將揉搓完畢的衣服在水中來回擺動幾下,衣服上的皁角沫就被沖洗得一乾二淨了。

少年時家裏的房子,在距鎮不遠處的濂水灣邊;房前一片池塘夏天種上蓮藕,屋後一片桔柑園子秋天碩果累累更是喜人;屋前的磚圍牆上擺滿了君子蘭花鉢,石欄杆外,右邊通向西漢公路,左邊是菜地,菜地四周種着各類花草果樹,菜地外邊就是濂水河不捨晝夜地流入漢江。一年四季江上白帆點點,傍晚煙波浩渺,景色美不勝收。蘆葦、晚霞、扁舟、漁翁、蒼露,這是我在漢江和濂水河邊看到的美景;那一望無際的蘆花令人叫絕,就象雷佳唱的“蘆葦綠,蘆花白,蘆花美,蘆花滿天飛”古代稱初生的蘆葦叫蒹葭,想起創作那首“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詩人,是否望到蘆花飄雪時,望來了他的心上人?那臨水而立的蘆葦,密得像屏障,可讓人編多少葦蓆啊,是作了薪柴,還是作了紙,還是作了蘆花被?說到蘆花被就想起了那位自封爲“蘆花道人”的元代作曲家貫雲石就躍然紙上,他辭官後經過漢水揚州“今洋縣”,看到一漁翁的蘆花被,想以錦被相換,漁翁要他用詩來換,他當即揮筆寫下了七律:《蘆花被》:“採得蘆花不婉塵,脆縮聊復藉爲茵,西風颳夢秋無際,夜月生香雪滿身,毛骨已隨天地老,聲名不讓古今貧,青綾莫爲鴛鴦妒,欽乃聲中別有春!”這首詩後來廣爲流傳,“換被”也被傳爲佳話,貫雲石就以“蘆花道人”自居。

有種矮小的蘆葦被稱荻,所以蘆花也叫荻花,在古代荻花很常見,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的”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說的就是江邊的荻花,杜荀鶴的“秋風忽起溪浪白,零落岸邊蘆荻花”寫的就是河邊的荻花”。最令人流連的是雍裕之筆下的“加岸復連沙,枝枝搖浪花,月明渾似雪,無處認漁家”了。蘆葦芊芊,隨風搖曳,花絮飛揚,小舟莫辯,這不正是我眼下的畫卷?我努力睜眼,啊,扁舟駛來了,多像一片葦葉,莫非是孫犁筆下的.“蘆花蕩”裏那條小船從蘆葦蕩中撐到了漢江,可漁翁沒有穿藍色的破舊短褲,也沒有乾瘦得像老漁鷹,當然他不是舉起篙子敲打鬼子頭的老英雄了,那是誰,也沒有想到呢?難道他就是嚮往“蘆花深處泊孤舟”的李後主嗎?這時我想起在上國中時聽一位漢語老師講過:“您要了解漢語,您就去陝南看漢江,就可從漢水中讀懂漢人,瞭解漢族,進而讀懂漢語,因爲漢水是漢族和漢語言的發源地,從此我尊敬漢江漢水漢語漢族。漢江,我崇拜您,我尊敬您,您養育了我,也養育了江兩岸的漢族,是您讓我懂得了漢江的遼闊,懂得了漢語的博大精深和源遠流長;我們中華民族因爲有您而驕傲自豪。濂河,漢江之所以澎湃遼闊,源遠流長是你的注入,我也因爲你的滋養而驕傲,漢水伴奏着山歌讓山水清靈秀麗,又將漢水的靈魂和精華,漢水的風骨和靈氣,彰顯了漢水文化的風情萬種與人傑地靈,同時將漢江流域人們的重情重義與漢水情韻演繹發揮到了極致,這就是你濂水的功不可沒,還有什麼比漢中人擁有漢水和濂水更值得驕傲的呢?多少次雖然我在遙遠的異鄉,但我爲故鄉濂水至善至美的意境深深地陶醉了,我只能耐心的等待着想念着,不要改變那靚麗不老的容顏,你永遠天藍的透明,藍得晶瑩,藍得嫵媚,藍得澄澈,藍得清純。朝陽金色瀑布的光芒傾瀉到漢江兩崖的蒼翠山巔,水稻金黃的波浪涌向天邊,山林幽靜茂盛參天,漢山蒼翠的茶園,鋪展到閃着波光,奔流東去的漢江和漢江兩岸櫛比磷次的樓羣,江上那川流不息的漁船和漁火點點……

濂河,自巴山米蒼山東麓深處蜿蜒而下的河流,您是漢江的一條最大支流,江邊蘆葦盪漾形成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楊柳灌木擋住了視線,外面來的人根本看不到村莊,讓人們幾乎忘記了濂水河的存在。到了夏天,雷雨過後,濂水河會一改平時的溫柔寧靜,奔騰着喧囂着,似乎要將一年積蓄下來的能量全部釋放奉獻給漢江。我們經常擔心,它會沖垮了堤壩,危及江邊的欄杆和堤壩,進而危及我們的村莊。由於濂水河的滋潤養育,歷朝歷代出了不少造福於民和爲民請命的清官廉吏,留下了了數不清的名人佳話。

少年時代有濂水河相伴的歲月,給我留下了太多的故事,也留下了太多太多童年的夢想,就這麼如河水一樣一去不復返了,儘管我從青年時代就離開了故鄉,但濂水河卻會時時地走進我的回憶,以它清純明媚從容的兒時面孔,經常闖進我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