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陰曆冬月初五的早晨，還不到6點半，電話響了3聲，還賴在牀上的我們以爲誰打錯了，沒理，不到二分鐘又打來了，老公剛要伸手去接，電話又自動掛斷了。後來我對老公說：“誰會這麼早來電話，一定又是學校打來的。”話音還沒落，老公的手機又響起，電話對面傳來不幸的消息——三嫂出車禍了。當我跟老公匆忙趕到出事現場時，三嫂已被120送往中心醫院去了，地上留下一大片殷紅的鮮血，只有派出所的工作人員站在那裏維護着現場，等待交警的到來。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和聽派出所工作人員的陳述，我的心像被誰抽打得皮開肉綻般地痛，淚水刷地往外涌……
在三嫂與死神做垂死掙扎的25天裏，我們妯娌四個去看望了好幾次，每次連她的影子也沒見到，都是侄女告訴我們的：“也沒有呼吸，血壓一直都很低。”三嫂完全是依仗呼吸機支撐着她一天天地往前挨。
元月1號那天，我和老公起了個大早，準備給兒子送些衣物（因爲兒子學校提前好幾天就發來信息說元旦不放假），順便再去醫院看看三嫂，當一切都收拾完畢整裝待發時，突然接到電話說三嫂“回來了”。緊握電話的我，霎那間感覺心像被誰掏走了似的，頓感心裏空空的，茫然不知所措，淚水像瀉洪的閘奔涌而來。想不到三嫂真的就那樣無情地走了，走的如此匆忙、如此乾淨、如此麻利。從出事到現在，我們妯娌間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連最後一眼也沒見到，唯有她孤立無助地在重症監護室裏與死神較量着、搏鬥着，最終依然慘敗給了死神。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心痛。我一路淚流不止地向老家飛馳而去。
以往我們每次回老家，三嫂你總是親熱的像相隔多年未見似的，遠接遠送。今天，我們都走到你跟前了，你爲什麼再也不像以往那樣親切、熱情地上前來招呼我們，而是沒有任何表情直直地頭朝外躺在堂屋左側的木板上，當我用擅抖的雙手掀開蓋在你臉上的紙，望着慘白腫的變了樣的臉，緊閉着雙眼、沒有一點表情、一絲不動僵硬而又冰冷的你，我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疼痛與難捨，撲通，跪在你面前放聲痛哭起來……
儘管我悽切的哭聲感動了周圍來看你的男男女女，可就是再也感動不了三嫂你，這哪像以前的那個你。今天的你爲何冷漠的讓人心痛，無情的讓人感到絕望，全然不顧別人怎樣傷心，你就是一動不動冷冷地躺在我面前，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句也不理我，你越是那樣，我更是淚如雨下，哭得手腳冰涼，哭得頭暈目弦。不管我怎樣傷心，怎樣哭訴着，閻王依然是鐵青着臉，毫無半絲同情與憐憫，此時我若真能與閻王搭上話，我定會在閻王面前替你求情，若求情不成，我就氣勢洶洶地衝到他面前，與那善惡不分的閻王理論一番：“問問閻王爲什麼善惡不分，強行殘忍地把你帶走。我不光抱怨閻王更曾恨那個沒有責任心的司機，你也沒有違反交通規則，走的又那麼早（5點多），路又寬，行人、車輛也少，爲什麼他非要拐着彎來把你送進了天堂，像這種不負責的司機，遲早會粉身碎骨着追到天堂向你道歉的。因爲你的`兒子還沒有成家；你一天的福也沒享到；我們間的妯娌情還沒續夠；我們間的“姐妹”情不應該如此短暫；我們還有八十九歲的婆婆和八十八歲的公公需要盡孝；我還有太多太多的話沒有來得及跟她說；我還欠三嫂太多太多的情沒還……
古人云：“窮不當長子，富不當幺兒。”三嫂在孃家是父母的長女，出生在窮困僚倒大家庭裏生性善良又懂事的她，打小就極能吃苦耐勞和任勞任怨，出嫁後排行又是靠前，無私的三嫂總一邊忍受着貧困的折磨仍然不忘關愛着、照顧着她沒成家的小叔子和小姑子。至此，三嫂的親情緣一直特好，誰都喜歡她，就連在我的心裏她既像婆婆又像姐姐的。
自打我和老公結婚後，三嫂總是默默地爲我們着想，無論在什麼樣的季節，只要老公回老家，三嫂準會把自己種的新鮮蔬菜毫不吝嗇地洗淨、分類裝好讓老公帶回來；我兒子出生後，因爲自己對針線活一巧不通，三嫂就像婆婆一樣，白天沒時間，夜裏加班加點也要爲兒子做棉衣、棉鞋、織棉襪，每當我拿着三嫂用溫情、親情縫做的棉衣、棉鞋、棉襪時，就像在寒天地凍的夜裏捧着暖烘烘的火爐。
2000年的歲末，幼兒園放假了，三歲多的兒子正是淘氣的年齡段，可我忙裏忙外忙得昏天黑地，更本顧不了兒子。也不知三嫂從哪裏得知這一消息：知道我年底事多太忙，孩子又無人照管，於是她親自來我家把淘氣的兒子帶回去看管了20多天，直至正月七年級我們才把孩子接回來，回來時三嫂還給了兒子五元錢。5元錢對有錢人來說不足掛齒，對於我來說足以能掂量出三嫂那份沉甸甸的情，因爲三嫂的家底我是知道的，可以說在我們家兄妹十個當中屬三嫂家最困難，三哥的身體又不好，家裏又沒有什麼支柱產業，一家五口，全憑在地裏刨食，生活相當困難，經濟相當拮据。
今年夏天異常的熱，乾旱高溫天氣持續不減，細心的三嫂多次捎信讓老公帶着兒子到她家避暑，不怕苦與累的三嫂冒着酷暑幹完農活回來後還要爲兒子做對口的飯菜。平時過慣苦日子的三嫂是很少買肉的，一年四季都是吃自己種的菜，但她知道我兒子就像個肉食動物，她每頓必有一盤肉。每每三嫂就像疼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地疼我兒子時，我也常常想，若將來我兒子要是有出息了，定會讓兒子像孝敬我一樣地孝敬她；我還想：等我兒子上了大學，我就可以實現我的旅遊夢了，到那時我們一家無論去哪裏，我定會帶着三嫂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與我們共享旅遊所帶來的輕鬆與快樂。可是三嫂，我們再也無法將你喊醒，與你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了，你緊緊地閉着雙眼再也懶得看我們一眼了。三嫂，以後我怎麼可能再帶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呢？
也許是我們相同的屬相，才註定了我們如此的投緣。每每我們間有什麼不順心或有什麼委曲時，總愛相互傾訴一番，如今你走了三嫂，如若我心中再有什麼委曲或不順心，我再向誰去訴說呢？
無論是平時還是過節，只要你來我家，看到我有衣服泡在盆裏，你總是不顧我的再三阻攔，拿到河裏幫我洗的乾乾淨淨。從來不知疲累的你，就連春節來我家做客也不例外，別人都在院子裏喝着茶，嗑着瓜子，吃着水果，打着麻將，可是你生怕自己閒着了，總是一頭扎進廚房裏，忙上忙下給我當下手。三嫂，你走了，今年春節咱家的親戚再聚在一起時，誰又來爲我當下手呢？
八月十四那天，你到集上來買菜時還特意來邀我們回去過中秋節。見到你時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及婆婆的身體狀況，當時你就露出一臉的委曲加不滿，並說：“我若向婆婆當初對我那樣，如今我真的連多看她一眼都懶得看。”我說：“怎麼了三嫂。”你說：“97年的開春，我的小妮妮病了，高燒40多度，當時手裏沒有錢，我管婆婆借15元錢，她怕我還不起而不借給我，無奈之下我只好揹着孩子步行了8裏多地來找你，當初我向你只借15元，你卻給了我20元，後來還錢時你說什麼都不要，你忘了？”我說：“這事都快20年了，誰還記得。”你說：“你忘了，可我沒忘記，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沒想到那是你最後一次來清晰我模糊的記憶！沒想到我們的姐妹情、妯娌情永遠地被定格在2013年的中秋節！
中秋節從你家回來時，你把我弄得跟打劫似的，摘了那麼多的豆角、絲瓜、苦瓜、韭菜、生的、熟的板栗，還有白木耳。一向拮据貫了的三嫂，平時你連一條魚都不捨得買，可你爲什麼對別人總是那樣大度呢，爲什麼你總是替別人想的那麼多，對自己總是那麼苛刻呢？我們每次回老家，你總是熱情的跟母親見到了自己女兒似的，虛寒又問暖，你總是心疼婆婆，不讓婆婆做飯，讓我們都在你家吃，以後我們再回老家，誰還會再遠遠地來迎接我們？誰還會再爲我們做好吃的？誰還會陪我聊天到半夜。當聊到彼此的幸福時都笑得很開心，當說起婆婆時我們總是心情沉重的無語好久……
每每當你提及婆婆時總是一肚子的委曲。是啊，唯有我們的心思是一樣的，面對咱厚此薄彼、封建守舊的文盲婆婆，她的所作所爲，常常讓咱感到無語，但有什麼辦法呢，因爲她畢竟是咱的老人，她就是做的再不公，咱都無資格去指責她，只能乖乖地盡孝。可以說在咱們妯娌五個當中，你是最孝敬老人的一個，我是出錢最多的一個。婆婆有事時，首先想到的是咱倆，完事了又把咱倆當成肉中剌。誰讓咱們心太善呢？誰讓咱倆都不會討好賣乖，只在面子和嘴巴上下功夫呢？咱只想着盡孝就是咱厚道的本質，就是咱無需僞裝的善良。
雖說婆婆有六個兒子，並不是每個兒子都住在她身邊，也並不是每個兒媳都像三嫂那樣對待老人，把兩位老人照顧的週週到到的。與她距離最近的只有大嫂和三嫂，因爲三嫂這人心細，心善，賢惠，心胸寬闊，儘管家境清寒，卻不計較個人得失。三嫂在世時，公公婆婆大多都是由三嫂來照顧的。如今三嫂走了，誰還會在方方面面爲公婆盡心盡孝呢？
你知道嗎三嫂？你回來的那一天，整好是2014年的元月1日，一定是你知道平時我沒有時間陪你，唯有節假日我才能回去，所以你纔在元旦那天回來，這樣我就會安心踏實地陪你最後一程對嗎？你知道嗎，爲你的事我馬不停蹄地忙碌了二天，擇菜、洗菜，洗菜、擇菜；收殘局、洗盤子；洗盤子、收殘局。儘管我忙得昏天地黑，可我大腦裏總像放電影似的回放着咱們曾經在一起時的一幕幕：那些溫情的畫面；那些溫暖的過去；那些動人的場景；你對我所有的好……想着想着淚水就會悄然滑落。
三嫂，你頭也不回就這麼狠心地走了，我再也感受不到你一絲的溫暖，每每回想起你對我的點點滴滴，總會心痛難忍，情不由已，縱然心中有千萬種不捨，今生我們再也難相見，惟有太多太多的回憶在心中溫暖。
雖我我們相距的也不遠，因爲我們都各自爲生計而勞碌奔波着，平時相聚不多，除了一年中的幾大節和二老的生日我們才能歡天喜歡地的相聚在一起，沒想到三嫂你竟然超近路提前走了，走的那樣匆忙，走的那樣突然，讓人始料不及，讓人無法接受這沉痛又悲傷的殘酷現實。
三嫂，你爲什麼要走的這樣突然？你爲什麼要走的這樣匆忙？爲什麼連一句話也不曾留下，就這樣毫無牽掛孤孤單單地走了。寒天地凍的，爲了賣那點地菜，你爲什麼要起那麼早！爲什麼還要去市內賣！爲什麼還要省那5元錢的車費！我要是知道這些，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去的三嫂……如今你一人孤零零地去了另一個冰冷的世界，就算我傷心成癡，也無能爲力讓你死而復生，惟有心痛難捨淚成行，惟有歷歷往事心中藏……
我知道，今生就算我當牛做馬再也永難回報三嫂你對我的好。你的匆匆離去惟有給我留下太多太多的遺憾和悲傷。悲傷過後讓我清楚地明白：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緣來了，相遇了，我們就一定要精心呵護，細心守護，用心珍藏，倍加珍惜。千萬別等失去後再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因爲人生無常,事事難料；因爲人死不能復生；因爲有的人、有的緣、有些情感錯過終將錯過，就像緩緩流淌的歲月……
(2014.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