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爸爸南津記憶經典散文

在家裏讀書,學習總是不好!

找爸爸南津記憶經典散文

不記得是那一年了;父親回家的時候,突然對我說:“跟我上學去吧!”可父親後來卻並沒有帶我,他自己就先走了。事情就這麼撂下了,沒有人再說過這事。

開學的前兩天,大哥突然跟我說:“明天,我就帶你去找爸爸!”

“爸爸真的讓我去呀?”

“當然!那還有假!”

我興奮不已,還以爲爸爸只是說說呢!

爸爸在資陽的南津中心校工作,雖然離家只有60多里路,但那時還沒有車,所有的人都是步行,還幼小的我也不例外,爸爸和媽媽早已商量好了路程,讓我這六十里地的路,要分成兩天走。

於是,臨走的前一天,大哥就帶着我上路了,這一段路,我幾乎已經沒了記憶,因爲這是先去我的二姨媽家,她家在資陽的豐裕鎮上,這裏我常來,比較熟悉,也沒覺得累,在那裏住了一夜後,第二天下午,便開始走豐裕至南津的那條小路。

大哥揹着我的日常用品和衣物等,翻山越嶺的,我不知道到底走了有多遠!

開始,我蹦蹦跳跳地走在大哥的前面,有說有笑,一山又一山,眼看太陽漸漸地向西去了,可我們的路好象還沒有盡頭,看見路邊的花花草草,我也去採一些玩,慢慢地,我落在了大哥的後面,一路上他在不停地跟我說話,到底說了些什麼,現在我已經一點都記不得了。

當翻過一座山,準備下嶺的時候,我感覺有些累了,開始在後面磨磨蹭蹭地,大哥叫我快點,我就是不動,他回頭看了看我,像父親一樣慈祥地問:“是不是走夠了”(方言:沒勁了,走不動了)。

“嗯!”我趕緊蔫蔫地回答。

大哥看了看前方,回頭對我說:“那哥揹你吧!”

我還是磨蹭着,心想:他揹着扁背兒(用竹子編的筐,因爲是扁形,所以老百姓都叫它扁背兒)呢!怎麼揹我啊!

大哥在前面等着我,輕聲地說:“你快點呀!我揹你。”

“你揹着扁背兒呢!怎麼揹我呀!”我委屈地問他。

大哥看着我無助的表情,急忙把扁背兒從背上放了下來,一邊整理裏面的東西,把我的衣服從下面放到了上面,說怕咯着我,最後說道:“沒事,我背扁背兒,你就坐在上面。”

雖然覺得彆扭,但爲了輕鬆,我就真的坐上去了,其實就和人們熟悉的騎大馬差不多。

高高地坐在大哥背上,眼前的視線一下就開闊了,我這纔想起問他:“哥哥,那到爸爸那兒,到底還有多遠啊?”

“不遠了!”大哥用右手指着前面的山說:“翻過這座山,就能看到河了。”

“看到河就到了嗎?”

“那還沒有!”

“那還上哪兒呢!”

“再坐船,過了河,才能到。”

我並不知道這河是什麼,說話間,沱江就真的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

“你看,那不是河嗎!”大哥高興地說,像是在哄我開心。

“那就是河?”

“嗯,很寬的!”

“哥哥,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好!哥哥也背不動你了。”

“可那河怎麼那麼短啊?”

“不是短!是被山擋住了,等下到河邊你就知道了。”

也許是因爲大哥背了我一程,也許是因爲心情好了,我又走路的腳步輕鬆了許多,急急忙忙跑在大哥的前面,離江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可大哥卻一邊不斷對遠處的河張望,一邊焦慮地說:“不好了,河裏好象發水了!”

我沒有見過江,更不知道這發水意味着什麼:“發水怎麼了?”

“發水就過不去了!”

“過不去了?爲什麼?”

“因爲沒有船唄!”

“過不去又怎樣?”

“笨,過不去就找到爸爸啊!”

“啊!”找不到爸爸,這句話我聽懂了,也跟着大哥發起愁來:“那怎麼辦啊!我們該怎麼辦?”

大哥沒有理我,一直往前走着,還一邊上上下下地看。

“哥哥,要找不到爸爸,我們上哪兒去呢!”

“沒事,我們上河邊去看看再說。”

說話的工夫,我們已來了谷底,這裏還有好多的.住家戶,其中還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樹,大哥說,那叫黃葛樹(書名黃桷樹),樹很大,可能要兩個大人才能合圍它,樹幹高高的,樹葉也很稠密,它正長在一家人的院子裏,大哥說,他就去大樹下的人家問問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進去,在外面幫大哥看着扁背兒,不一會兒,他就出來了,說:“大水昨天才漲的,我們過不去了;只有在這裏住了!”

“在這裏住?住哪兒呀?”這對於年幼的我來說,真是一個大大的難題,畢竟在這裏,我們誰也不認識啊!

沒想到大哥卻說:“我問過了,這家的男人是爸爸的學生,讓我們在這裏住,還說來: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過河呢!”

“爸爸的學生?你怎麼知道?”

“他說的嘛!”

“哦!”我心裏感動不已,真是及時雨啊!沒想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半路里殺出了爸爸的學生,而且還讓我們在這裏住,心是感激的。

大哥把我們的東西放進了那戶人家,出來對我說:“走,我們去河邊看看!”

“看什麼啊?”我不明白大哥要去看什麼。

“看看到底有多大的水啊!那樣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過河去。”

“哦!”我似懂非懂地跟在大哥的身後。

江水渾渾的,正從上游急劇往下奔涌,江邊站了很多的人在看,大哥帶着我,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並指着江那邊對我說:“你看,爸爸就住在那裏!”

“哪裏?”我茫然地張望着。

“那兒,你看,有曬場的地方,看見了嗎?”

我順着大哥的手看過去,找了半天,終於看見了大哥說的那個曬場(就是水泥地,因爲以前我只見過生產隊的曬場),點點頭說:“看見了!”

“爸爸就住在後面。”

“嘟......”長長一聲汽笛,上游開來一艘遊艇,人們都說:他們那是來視察水位高低的。

岸上的人羣在騷動,有的人在朝遊艇大喊,大哥帶着我往人羣那邊趕,沒想,人們的呼喊聲很管用,遊艇居然靠岸了,有好些人都說要過河去,因爲家就是那邊的,沒想到大哥居然還認識裏面的一男一女兩個人,說是爸爸學校的老師。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們是父女,男的叫餘肇先,還教過我七年級的語文。

看大家正在和遊艇上的人商量過河,大哥就小聲對我說:“如果遊艇要載人的話,你就跟他們過去。”

我急忙問大哥:“那你不過去嗎?”

“來不及了,我還得回那家去拿東西啊!人家又不等。”

“那你多會兒過去呢?”我的內心其實很無助,就這樣問大哥。

“可能是明天,不知道!你給爸爸說,等水退下去了,我就過去。”

“我自己過去嗎?”

“是啊!你得抓緊,趁這個機會,你們後天就要開學了,水要什麼時候才退下去,還不知道呢!”

我只地勉強回答說:“那好!”

“你千萬記住那個曬場,找到它,就找到爸爸了!”

“嗯!”

大哥又去找那兩個老師,把我託付給了他們,說我是他的妹妹,是付懷君老師的女兒,他們也愉快地、開心地接受了我。我們就一起排隊等着登船了。

洪水很猛,“啪”“啪”地擊打着沱江兩岸,人們都說:江水已經猛漲幾十米高了,我看見,地裏面的好多莊稼都被淹沒了,我們等着登船的地方,也沒有路,就是在地的邊沿上,人們正在走出一條路,那路上除了稀泥就是青草。

我有些捨不得腳上的小紅花鞋,因爲那是昨天到二姨媽家,她剛給我的,很漂亮,掂着腳尖,我努力地只踩青草,好不容易上了遊艇,大哥認識的那兩個老師,卻不知道上了哪兒,我就和人們一起走了船窗。

雖然洪水那樣猛烈,但遊艇似乎一點都不懼怕它,穩穩地行駛在了沱江之中,坐在船窗裏什麼也看不見,等到下船的時候,遊艇已停在江那邊了,隨人們一起下船,那兩個老師居然在等我。

聽他們的口氣好象是說,這船已經被衝出了很遠,還必須得往回返,可岸邊跟對面不一樣,根本就沒有路,我們只得沿江而上,在稀稀拉拉的灌木叢中往上走,看見地上連草都沒有,全是沙子,有點沙漠的味道,還有荊棘,一步一個腳印的,我們都走得很艱難,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一直在找路,終於,我們走到了一排房子的後面(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南津電影院的後面)。過了一個小石板橋,那個老點的男老師對我說:“我們不能再同路了。”

我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也沒說話,糊塗地看着他們,他拉着我往南走了幾步後,說:“你看,這就是學校的操場,你爸爸就在裏面。”

這次我聽懂了,無聲地點了點頭,可還是很茫然,不知道爸爸到底在哪裏?

“你就從這兒過去吧!”那男老師對我說,又回頭指着他們正往前去的,一道黑洞洞的長廊說:“我們要從這兒走。”

夜幕已經降臨了,其實我並沒有看見那位老師說的操場,更沒看清他們要走的是什麼地方。

夜色中只剩下了我自己,趕緊向他們指的方向走去,可那兒就像是一個荒涼的世界,我一個人也沒找到,無可奈何地,我又返回了剛纔的地方,看看,那兩位老師走過去的地方,現在更黑了,什麼也看不到。

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媽媽,離開家,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

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

第一次見到了江。

第一次看到船,並坐船。

第一次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第一次來找爸爸。

第一次自己做一件事。

可我現在不僅一個人都不認識,而且還一個人都不看到;無奈,就順着那兩位老師走過的地方往前走吧!

摸過那段長長的黑洞,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街,街兩邊的住家戶裏,燈都已經亮了,大街上不再黑暗,微微的有着亮光;記得大哥說:爸爸就在曬場的後面,可我們在江邊走了那麼久,一直都沒有見到哪個曬場,我感覺:爸爸所在的地方,一定還應該往西走。

於是,我向自己的左手邊往街的那面走去。

爸爸在哪裏?我應該問誰?

小孩兒,肯定不認識爸爸,那就只有找大人了;找大人?我在心中判斷着:男人,我不敢問,他們那麼壯實,我害他們怕,女人,年輕的,我也不敢。那就只有找老人了!

已經走了好一陣了,可我沒有看見一個老人,繼續往前走,終於在一個茅草屋的屋檐下,看見了一位老奶奶,急忙走上前去,大聲對她說:“奶奶,跟打聽一個人。”

“哪個?”

“付懷君,你認識嗎?”

“付-懷-君-”,老人家一個字一個字地辨別着,最後搖搖頭肯定地說:“不認識。”

“他是個老師,你不認識嗎?”

“老師?”老人家又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我很無奈,說了聲“謝謝”。本想繼續向前走的,可前面已經沒有幾戶人家了,趕緊往回返,感覺爸爸就應該在附近,還要繼續尋找敢問的老年人。

街北,有家人的燈長長的(日光燈,第一次見),還很亮,看看裏面的主人,好象也是一個奶奶,我急忙走上去,進到了屋裏,這次,我什麼都沒有叫,只是禮貌地說:“請問,你認識一個叫付懷君的人嗎?”

她奇怪地看我,嘴裏重複着父親的名字:“付懷君。”

“啊!他是老師。”我急忙解釋說。

“認識啊!”

“啊?你認識?”我驚慌不已,又趕緊解釋說:“他是我爸爸,我是他的女兒。”

“你是他女兒?”聽見我的話,女人的表情很奇怪,反問我說。

我又趕緊說:“我是剛從老家來的,找不到他。”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朝裏面喊道:“郭斌,你出來。”

立即,從裏屋走出一位大哥哥,問她說:“媽媽,做什麼?”

“來,你看,這是你們付老師的女兒,趕緊把她給你們老師帶過去。”

“哦。”那個被叫着郭斌的大哥哥,一句話也沒跟我說,就直接把我帶進爸爸的辦公室。原來,爸爸的學校就在離他家50米的斜對面。

爸爸看見我,趕緊把我帶回宿舍,原來,爸爸的宿舍就在進大門的右邊第一間。爸爸讓我坐在他的牀上,問我怎麼一個人來了,大哥呢!我跟他說了大哥的話,他也沒顧得再說什麼,就自己出去了。

後來才知道,其實那個女人並不老,她的大兒子才上九年級,正在爸爸教的畢業班讀書呢。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給我買回了飯和菜,讓我坐在一臺縫紉機前吃飯,同時還叫來了另一位老師,他們就開始爲我安牀了。

坐在縫紉機邊的凳子上,我一邊一吃飯一邊想:爸爸對我真好!

並在心中感慨道:可終於找到爸爸了,驚喜的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當然,因爲我低着頭,又在陰暗處,爸爸並沒有看見我的眼淚,他們就繼續幫我安牀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