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長說散文

這成了慣例:只要語音通話,她都會和我長談一、兩個小時。瑣碎繁複、苦樂得失都在其中。最後以長長地舒一口氣結束。好像一切都過去了,打起精神去迎接明天。這讓我想起瑪格麗特的小說《飄》,郝思嘉那句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長話長說散文

我言語遲鈍,怕露怯,很少和人有過長時間的對話。而且,我也絕非是一個有耐心的傾聽者。對她,卻是例外。

那時在秦嶺腳下,我倆總會在安靜的早晨碰面。部隊的起牀號吹響之前,我們已經繞偌大的訓練場跑上好幾圈了。

她從新疆來,天山水土養育了她,讓她的美麗顯得超凡脫俗。

我離開時,是一個夏日炎炎的'午後。她在一旁幫忙,間或說上幾句惜別的話。我覺得自己像個逃荒者,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着自己。她也一樣的迷茫。在我之後不久,她也離開,去一個同樣生疏的異鄉。

灰頭土臉地在陌生環境裏求生,誰都顧不得誰了。直到幾年之後收到她輾轉寄來的信,才知道她一直在找我。

我們開始以每年兩、三封信的頻率聯繫着,不緊不慢互通有無。

她順應自然,勤儉持家,一點點改變困境。慢慢地別人以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了。我真爲她可惜,覺得不該這麼放棄自己。她有天山賦予她的優美舞姿、有一雙特別靈巧的手。以她的賢達、知性,如果混跡職場,怎麼都能有所改變。

但她卻一直如此。柴米油鹽、相夫教子、侍候年老的雙親。如果這是每個家庭都必須要面對的現實,她的犧牲未免太大了。她失去工作,完全沒有了自我。她的才華也因此而被埋沒。我流露出對她的失望,她笑笑就過去了,也不辯解。

她給我說起得知姐姐病故的消息,因爲伺候父母,既要隱瞞實情又不能前去奔喪,夜裏捂着被子慟哭。潑辣能幹的妹妹罹患癌症,讓她轟然崩潰,又要強裝笑臉趕去全力照顧……。生活中太多的跌跌撞撞,考驗她的毅志,所有的事情攫取她的心力。沒有人可以依靠,她必須全力以赴扛起責任,單槍匹馬應對所有……。

分別近二十年,我忽然那麼急切地想見她。我和她聊着聊着就在網上訂好了車票。

在大西北,古絲綢之路上的那座小城,那個安靜的火車站,她趕來接我。還是姣好的身材,還是那張動人的臉,周身都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美。我就想,上天其實還是眷顧她,留住了她與生俱來的氣質。

終於明白,她在和粗糙暗沉的生活做一次次較量,抵禦一切平庸和不堪。儘管很多時候都在妥協退讓、委曲求全,仍拼盡全力做最好的自己,始終保持着精緻、優雅和精神上的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