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從山中回來,你都會帶回幾株野生的蘭花。
這麼多年了,你的園子裏,陽臺上,桌上,夢裏,應當都是蘭花了吧。
你說:蘭花嬌貴,香氣盈人,卻非常難養,需要用愛來滋潤,用情來澆灌,纔會和你融爲一體,明豔動人。
我還是一直喜歡着石頭,它比花安靜,比花深沉,比花悲傷。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去放羊,從山頂上帶回來的那塊魚化石嗎?
這些年來,我一直坐在它的身邊。我比它更像一塊石頭,比它更安靜,更滄桑,更美麗,更悲傷。
每天早晨,石頭都會從夢中醒來,陽光照耀着的那面,它微笑着。另一面,溼溼的。它一定是夢見了什麼?
它不會說,我也不會說,什麼也不會說。
它的喜和悲都是安靜的。坐在那裏,安靜地思考着什麼。
只有在思考的時候,它纔會停止衰老。思考的時候,它更像一塊石頭。
很多時候,我都以爲,我就是那塊石頭上瘦骨嶙峋的魚。我都以爲自己回到了山頂上,站在石頭旁。這時,我就和那尾魚漸漸地融合在一起了。
這時候,我是孤獨的,因爲我就是那尾悲傷的`魚。
每年冬季,我會疼痛,破碎。爲身邊爲我流淚,遮風擋雨的小草的老去。
每年春天,因爲她們的新生,我的喜悅又像那些絨絨的苔蘚,爬滿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幾十萬年了,我的形體還在,我生活的痕跡還在,疼痛還在。
軀體,牢牢地嵌進了石頭,我的沉重還在。
坐在山頂上,俯視衆生,我的悲傷,我的眼淚還在。
我冰冷的外表,包裹着曾經燃燒激盪的內心,我的幸福還在。
剛剛你說了什麼?
嗯,對,石頭就是我,我就是一些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