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我何須仰望藍天經典散文

我叫拱宸橋,佇立在京杭大運河的最南端,輕輕將運河系在腰間。孩童倚靠着我的脊背,傾聽我的故事。

有你我何須仰望藍天經典散文

流水悠悠千年滄桑

“人”字一撇一捺,如果說撇是長城,那麼捺無疑是京杭大運河。

公元前486年,吳王夫差北上伐齊,徵集民工開挖運河。

秦王下江南,聽聞“運陽之間,內藏天子之氣”。日月浮沉,星辰動搖,運河在勞動人民的血淚中汩汩流淌。我含淚佇立,運河啊,你帶來無盡的苦痛!

“盡道隋亡爲此河。”隋煬帝下令開竣,萬千百姓爲之付出生命。運河啊,你是勞工們的淚水,淹沒了煙花三月水殿龍舟。繁榮昌盛過往,李唐當權天下。我嘆:罪孽一時,功於後代。

運河邊走出了青蓮謫仙人,走出了草堂少陵老,走出了歌舞昇平的唐朝。唐朝月明,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唐朝酒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唐朝離別苦,萬里行舟,孤帆遠影,桃花潭水,浮雲落日;唐朝紅顏薄命,霓裳羽衣,回眸百媚,終究魂斷馬嵬,香消玉殞。大運河見證着唐朝的離合悲歡。我爲唐朝的興隆而讚美,爲唐朝的家國日下而悲憫……

1271年,忽必烈改造河道,截彎取直,京杭大運河全線貫通。煙雨江南,濛濛細雨,運河兩岸欣欣向榮。

明清款款走來時,運河披上國際的華裳。金髮碧眼的外國使節在拱宸橋頭眺望中華燦爛文明,吟唱中西文化交流的詩歌。我的身旁依偎着擔擔稻穀米糧,熙熙攘攘來往着百姓……

運河之水奔流向前,淌過硝雲彈雨的歷史……

中華人民在苦難中站起來。一個嶄新的時代來臨。北方人喝到了南方的水,運河水灌溉着沿岸兩天萬頃,流水承載億萬百姓衣食住行……

但不知從何時起,我的身體漸漸被污濁包圍。當人們厭惡地捂着鼻子匆匆而過,我的心在滴血!運河啊,你往日清亮的身姿不見蹤影,枯萎的水草被摧殘得只剩下腐爛的根系,中毒的魚蝦在污水裏無助地掙扎 …… 我含淚呼籲,只有蒼茫天空的孤獨迴響。

號子聲聲蹄聲噠噠

“水流千轉——歸大海;磨轉千遭——歸齊來——”我傾聽着船工號子,感受着那粗獷簡樸歌調,蒼涼雄勁心情,心中喜悅隨聲聲號子悠揚。

“江北的焦棗往南運——江南的大米過長江——”

陽春三月,冰雪消融。運河人家擺出酒食,慶祝新年漕運伊始。人們紛紛踏上我的脊背,虔誠地點一束香……

“水流千轉——歸大海——”

橋西古街是手藝人們的舞臺。吳家的小兒舉着孫大聖的麪人兒,跌跌撞撞奔上橋來;李家的小姐撐着梅花紋的綢傘,嫋嫋婷婷;王家的男人身着鮮豔的印染襟衫,與印坊主人一口一口接着話兒;吳家的老人邁出藥香悠悠的方回春堂,滄桑臉上浮現笑容;孫家的'媳婦精細挑選了幾把張小泉裁衣剪,輕挽一尺綢緞……

“磨轉千遭——歸齊來——”

四大名著,從運河畔誕生;三言兩拍,在運河畔上演。我俯身看去,默數指尖光陰流逝,時光停不下白馬的腳步。船工的號子,在運河畔宛轉的風情中迴響。

而我在夜色中,聽那噠噠的馬蹄聲,經過江南,美麗的錯誤如歌。

堤柳依依凝眸春秋

新世紀拯救了絕望的我。是他們,讓小魚小蝦再次沐浴運河的水;是他們,讓污水隔絕在運河水之外;是他們,讓運河流動錢塘江新鮮的血液;也是他們,在我的身旁日日夜夜守望着運河的清澈……我不再流淚,而是堅定地相信着,運河,一定會回到原來的模樣!

運河的水,重新運送着來來往往的船隻;兩岸的柳樹,重新垂下萬條綠絲絛;運河的人家,重新走進了運河的畫卷……月光靜謐的夜晚,老夫婦手挽手地漫步在我的肩上,皺紋裏溢滿了青春的笑靨;稚子兩手扶着橋壁,嬉笑着在水中找到了那輪潔白的玉盤;一羣蓬勃的年輕人,步行運河,傳承下運河的歷史文化……

我傾聽運河千年的訴說,訴說河上的帆,訴說岸上的柳,訴說時光,訴說流年。

我如此真切地聽到運河的心跳,運河的血脈裏流淌着古老城市的氤氳繁華的文化,兩岸的人間煙火......

我期盼着,朝霞滿天,詩人憑欄處,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我期盼着,月光如水,美人倚我欄杆,彈奏曲曲霓裳,春江花月夜。

運河穿越時空,跨越滄海,與現在的人類相遇,與未來的人類相遇。兩千五百年風雲變幻,江山易主,滄海桑田,一眼成灰,唯有運河依舊,奔流不息……

大運河,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你的懷抱裏,仰望藍天,千年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