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母散文

對母親,我一直懷着深深地敬愛。

悼亡母散文

有人說,每個人都是一本書,母親用一生寫的這本書,在2011年的臘月十四畫上了句號。

出於對文字的喜愛,出於對母親的敬重,我一直想爲母親寫下點點滴滴,但一直總猶豫不定。如今,母親已入土爲安,我的惦念卻無窮無盡。記錄下母親的點點滴滴,猶如刻印她的音容笑貌,慰我殷殷緬懷。

母親生下六個女兒,養育了八個,經歷了兩個家庭。

從有記憶起,我就覺得母親與衆不同,因爲這一點,我一直用心地閱讀母親,我總是嘗試着瞭解她的一切,但母親的忙碌讓我無法靠近。所以我對母親的瞭解和接受母親的教育便集中在家中的廚房內。常常母親在竈上忙碌我在竈下燒火,看準她稍有空閒,我便小心地探詢她的過去。母親一般不願意告訴我太多,偶爾纔會沉思着說上一兩句。從母親那裏我知道了她曾經有過一個家,有一個女兒,因爲一個人的去世她走進了父親的家庭,割捨了自己的女兒卻擔負起養育大姐二姐的擔子。囿於這個,我頭腦中一直排斥人們對後母這個詞語的非議。從此,我頭腦中又有了一個姐姐的影子,也明白了每逢換季母親爲什麼總精心的多準備一份衣服。祖父和父親從不願意接受那個對我來說模糊的姐姐,但母愛卻是阻止不了的。大姐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因爲家境寬裕加之母親的賢惠,她的穿戴以及後來的陪嫁在我們村裏一直是被人豔羨的。母親仁心寬厚性情卻是難免急躁,尤其一人承擔幾十畝農田的勞作之餘難免焦急,我們姐妹幾乎都經常因爲不懂事受到母親的責罰,當然對於家中的長女的大姐也常因不力給以教導和懲罰,這一切在母親順理成章,在我看來這就是視如己出吧。母親作爲後母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我所接受的母親的教育折射了母親的性情。

小時候,在外受了委屈開始總是哭哭啼啼的,趕上母親正着急,會遭到一頓責打,而後她會教導說爲人處世要講理,不欺負人也別太忍受別人的欺負,凡事要靠自己,要動腦筋,哭啼沒有用,只能向人昭示你的軟弱。真的,我從沒見過母親怎麼哭過,即便是祖父母過世,她也沒有嚎啕大哭過。如今想來,她是把所有的委屈和辛酸藏在心底,只以堅強面對生活。

大部分時間母親都是極端寬容的,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據說是四代同居一個大院,矛盾紛爭便難免,然而母親卻憑着賢惠能幹和容忍與曾祖母祖母們處得融洽有加。母親常給我說處世之道,說親人相處不必太過計較,對於馬馬虎虎的別在意,對於苛刻的儘量周到,對於愛佔光的不妨放棄些小利益。我看着母親做着這一切,享受着融洽的人際關係,但總是學不來,我的性情裏太多棱角讓我時常冷言厲色,母親卻又極盡包容和寬慰誘導。

母親的寬容也有尺度,她絕對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她常教導我懂得自我保護,維護自己的尊嚴。聽祖母說母親曾經和人打過架,這在幼小的我簡直難以置信,問及母親,她給我解開了謎底。原來她因爲自己的經歷一直小心翼翼,但周到的爲人還是招致了堂嬸的'嫉妒,堂嬸依仗老人們的寵愛,田間地頭便常常對着母親言語挑釁。一次次,母親不理不睬,面對衆人同情的目光只低頭幹活。堂嬸得寸進尺,認定母親軟弱可欺,不曾想母親早已打定主意,在又一次大家集中勞作堂嬸指桑罵槐時狠狠地揍了她一頓,人高馬大的堂嬸沒料到母親打起架來那麼恐怖,加之衆人置若罔聞,吃足了苦頭,從此對母親不敢挑釁,母親的厲害也便盡人所知了。這只是祖母的說法,但我也真見過母親發起脾氣來是多麼嚇人。記不清是哪個夏天,我在門口玩,被三叔誤踹了一腳,他原本是衝着堂妹過來的。但我覺得極端委屈,就一直哭個不停,回到家裏,母親正忙着,就又訓斥了我一頓,我生性倔強,就又跑到三叔家哭個不停,三叔見勸我不住,索性不再理我。我便嗚嗚的哭到吃晚飯還是不停。母親忙完了一切,趕了過去,見三叔自顧自吃飯,立即火了,對着三叔發起了脾氣。三叔向來受祖父寵愛,又覺得是我的長輩,便拒不認錯。母親堅決不同意,一場大吵掀開了,祖父母們都趕來了,我卻拒不認帳,直覺的萬分委屈。三叔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想嚇退我,而我仍舊不依不饒。母親堅持讓三叔認錯,僵持到很晚,三叔終於還是認了錯,我的倔強從此被人定論。回家後,母親還是很生氣,不滿三叔的不講理,數落了我的倔強。如今想來,我自己都不明白,八九歲的孩子怎麼那麼倔強,但母親面對三叔的蠻橫和強硬表現出的堅持卻讓我見識了母親的原則。

母親一生要強,凡事不求人。大姐常常說起我們小時候,她和母親一起忙碌家裏家外,晚上回家,大家都休息了,母親還要熬夜給人做衣服。因爲我們家最早買來縫紉機,因爲母親的勤勞能幹,我們得以過上寬裕的日子。祖父是個精明的人,骨子裏重男輕女。母親雖然不滿卻從不計較太多,她說生我們每一個女兒都沒耽誤過勞作。當初拾棉花稍微輕鬆,但沒有割草掙的工分多,祖父不高興,所以生下三姐她就又下地割草了。父親一直在外工作,天不亮就要出門,很晚纔回家,但我們家幾十畝農活,從沒落過人後;我們姐妹多,但穿戴無論新舊,向來週週正正,這都源於母親的要強,大姐說母親差不多一晚上就能做好一雙鞋。繁重的勞作之餘母親把我們照顧的細緻入微,這需要付出多大的辛苦啊,但母親硬是用瘦弱的雙肩扛起了操持我們一家的重擔。不僅如此,祖父母和兩個外祖父母家的縫縫補補也是母親的任務,母親去世後,大姐二姐的舅舅泣不成聲,是母親一直操持着他們一家的穿戴。

對於父親來說,母親不僅是賢內助,還可以說是左右手,是支撐。父親之所以能在外全力以赴的打拼,全因爲母親爲他解決了後顧之憂。父親一生所顧甚多,養護了祖父母,操持了二叔三叔,兼顧了外祖父母,但對於自己的生活,卻是全靠母親。父親外出時,從不在外吃飯,他習慣了母親的照顧,無論多忙,母親都是早早起牀,給父親做飯;無論多晚,都等父親回家吃飯。對父親照顧得無微不至,父親吃飯挑剔,母親總是順着,單獨給他做。父親的一切用品都由母親安排,印象中父親需要什麼只需一說,母親立即就送上。後來母親病着依然如此,連父親喝茶還是她安排。母親把父親寵的像個孩子,母親躺在牀上的日子,父親總抱怨姐姐做飯不合他的口味。母親走了,最難過的是父親,他似乎失去了依靠和支撐。看着落寞的父親,除了心酸還是心酸,他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安排,沒了母親,誰又能把他照顧的那樣週週到到呢?

母親走的極不甘心,她一直強撐着,咬牙配合治療,一方面放不下父親,一方面放不下我們。她給姑姑說她並不怕死,但她不甘心,該做的不該做的她全做了,她只想看着外甥外甥女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但這個願望還是成了空。

我每個週末都去照顧母親的,但最後一週,因爲期末考試臨近,本打算輔導孩子複習,沒想到就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急急忙忙趕去,所幸母親還等着我,讓我見到了最後一面,痛苦之外也算略爲安慰。而失去母親的痛苦卻是無法抹去的!

如果有來世,我祈禱我們還是一家人!

願母親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