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寫的是一篇關於“消費”的文章。極其難產。寫了好幾個不一樣的版本。全刪了，又重新來過。像是陣痛了半天，淚水、汗水該流的都流了，然後醫生說緊急剖腹，痛也白痛了。難產的原因除了“消費”這個話題太大，還有就是嫌棄自己寫着寫着就臉譜化的姿態。這不是我的初衷。全部刪了也並不心疼。我希望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我心裏的自由和溫度。
《千與千尋》裏面最驚悚的隱喻就是千尋看着父母吃着吃着吃着，就從人變成了豬。這個畫面雖然很荒誕，但又真實的可怕，對我的衝擊力極大。最潛在的表現就是，對鼓勵毫無節制、過度消費的自助餐的長久和持續的全身心抵制。
雖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追求“扶牆進、扶牆出”的境界，可如果你是一個自律的、適可而止的優雅食客，那麼其實無論什麼價位的自助，你總是可以花相同的價格，在別處吃的更精緻、更從容、更熨帖。每次吃完自助都有“豬油蒙了心”的感覺，腦子裏還總有這樣的聲音迴響：一旦變成了豬，就再也變不回人了，身心都會變成豬一樣。——深深討厭那樣的臃腫、貪婪和無節制。
有一個愛旅行又窮講究的吃貨朋友對我說，每次出去那麼幾天，一日三餐，算都算的出來的，吃一餐少一餐，當然不能隨便(疙瘩的摩羯座跟事兒精處女座真是一對好夥伴)——美食不問出身，街邊檔和米其林都有wow的驚豔時刻。在滿足了最基本的果腹需求，高一點的營養訴求，食物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愉悅，而這些滿足感絕對不來自數量、多樣性的取勝。
另外一個接近活吞蒼蠅的沮喪感來源於被過度的、無愛的物品淹沒。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它們掏空你的口袋，侵佔了你的空間，讓你無處喘息。這些都是物對於人的反噬。它們可能來自於充滿“性價比”、看似理性的選擇、也可能僅僅是折扣引發的激情購物、或許因缺乏安全感而導致的囤積癖、又或者是源於被商家刻意操縱的馬不停蹄的'每一個充滿“儀式感”的送禮節/收禮節。一切不需要、不愛、不用的物品都是貴的離譜的浪費。
用可有可無的十件彩虹色外套的錢用來投資一件有質感的羊絨大衣，每次穿上都像身着戰袍一樣神氣;把十個大部分只會閒置的包包的錢，用來買一隻真的每天都想用、每天用還會覺得愛到不行的包包。傾心相愛的物品、以及它們構築的輕盈感和質感，才能令生活長久安寧。極簡生活、斷舍離、怦然心動(spark joy)的整理法則，實際上並不是“如何扔東西”教科書，而是教人懂得愛物、惜物、有節制的生活。
人生終不過是一場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旅程，於人於物都如此。回頭審視身邊的物品——從來沒有一刻後悔過因真心愛上而擁有的那些物事，無論是小小的，大大的，貴的肉痛了很久的，歷經輾轉得到的，或者在某個未曾預期的地方的美好偶遇。那些令你怦然心動的、帶來滿滿幸福感的真愛，其實，只有，那麼，一點點。
(作者：西雅鹿鼎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