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靜自然涼散文

心靜自然涼散文

每年秋天,總會被教學樓後面鐵柵欄上滿滿的爬山虎的紅葉子及遠山深處濛濛的霧牽惹出許多情思來,晴天裏,雨幕中,久久地看,或微醉,或惆悵,思量些生前生後的甜甜酸酸、恩恩怨怨。一天天陪着小樹林裏樹上的葉子飄落殆盡,如此,便有了攬秋入懷的感覺。

長時間的病休,如一隻孤雁,添了離羣索居的寡淡,日子如清湯掛麪一般,淡而無味。寫文字的衝動日漸少了,對天氣的變化亦遲鈍許多。晴天,透過窗戶看雲飄,雨天,透過窗戶看雨灑。窗臺上的花,自顧自得開放着,與我,相對無語。言語也日勝一日的少,蝸居,買來一大摞書,翻動書頁,圈圈點點,三兩分鐘的共鳴之後,俱忘卻了,頭腦簡單到連自己都驚訝,似乎真正修煉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晨,去小樹林鍛鍊,滿牆的葉,紅得可愛,駐足欣賞,情愫如岩石縫裏滲出來的水,滴答有聲。有鳥在耳旁婉唱。一隻貓,休閒的散步,與我相遇,竟偎在我膝蓋旁,蹭着我的褲腳,不肯離去。它澄澈的眼睛,分明是在索求疼愛。衝着它,笑出聲來。暗自解開捆綁自己的種種繩索,頓覺輕鬆許多。

近些年,同學總會找個由頭相聚。酒菜上來,有一官半職西裝革履的平時挺嚴謹的那幾位,徑自解了領帶,幾杯散酒下肚,如卸了妝的戲子,露出幾分天真的模樣來。起先還半推半就,不一會兒便來者不拒,勸酒歌唱得悠揚動聽,酒令響徹房屋。或爲一杯酒爭個你高我低,或相互貶損,或護花使者一樣爭着爲我們女同學代酒,間或摻雜些葷素段子,細看,哪裏還有爲官的肅穆,活脫脫是幼時過家家的玩伴,純淨的煞是可愛。而我們,會被他們編撰成無數個動人的青春故事,會被他們吹噓成心中不老的紅顏,所有的人懵懵懂懂,如人之初般簡單,笑鬧聲此起彼伏。

酒後,必是要載歌載舞的。夜濃了,酒吧裏紅紅綠綠的.燈光,曖昧而柔情,借了酒勁,渾身是膽。唱得好壞沒人計較,要得只是樂呵。這位,在強勁的舞曲裏扭着秧歌,那位,分明是在打太極呢。歪脖子樹聲情並茂的練着臺詞,極煽情,報幕要和我爲大家並蒂蓮開,獻上最拿手的極有藝術水準的美聲歌曲,旋律起,卻大眼瞪小眼忘了歌詞,逗得大家鬨堂大笑。哥們姐們,歌一曲接一曲的“嚎”,通俗的,美聲的,深情的,嬉噓的。舞一曲接一曲的跳,迪斯科,三步,四步,或優雅或亂蹦一氣。說笑、乾杯。在這一刻,所有的困惑與勞累,都被擱置一旁,只任性放縱着一直深藏在柴米油鹽後的爛漫快樂

人的一生,原本有很多如意與情意與你相伴的,只是因爲我們在生活的天枰上人爲添加了名爲不如意的砝碼,於是對於痛苦的觸角,便遠遠靈敏於對快樂的感受了吧。

記得曾經與一位摯友探討愛情與婚姻中的諸多困惑,他說:“人,總是在經歷之後,以爲別人變了,思想上的落差會帶給自己很大的失落感,甚至爲着某一個生活的小節不妥而不肯再原諒。可是,細心的反省一下自己,更多的時候,改變的其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感覺。感覺的變化,或許是因了期望值太高,或許是因了太過苛求要求完美。或許是因了做不到包容和兼容,再或許是因了總是用放大鏡去透晰和懷疑。因此,有些失望,不一定是別人給予的,往往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這種強加,一方面讓自己作困獸之鬥,另一方面也給予自己結束一切最生動的藉口。於是,世界的繁華與喧鬧便映襯出我們內心的冷寂與蒼涼。要知道,無論我們怎樣妝扮我們的堅強,我們終歸只是血肉之軀。世界太大,大到我們出發了卻常常遺忘了歸途;世界太小,小到我們一觸摸竟全是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渴求、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折騰自己的永遠是自己,折磨自己的也永遠是自己。”朋友的話很深的觸動了我,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裏,每個人都面臨着生存的壓力,繁忙的工作,各種責任與義務已經是一副沉重的擔子,如果再人爲的爲自己套上抱怨與猜疑的枷鎖,像一隻蝸牛一般,揹着重重的殼去生活,該是多麼的無聊和可憐。

思想的疙瘩一經解開,擡頭,天好藍。

原來,世間最豐饒的美麗,不需要刻意尋覓,只需要一雙澄澈的眼睛一顆純淨的心靈,去相遇,去感知。

天愈涼了,裙子啊,短袖啊,一件件摺好,打包,收入衣櫃。驀的,就看見了十多年前縫製的那件紅綢旗袍——鮮紅的底色,盤旋的金龍,展翅的鳳凰,眉眼間切切的應和,愛意纏綿。旗袍的裙角處,“囍”字端坐牡丹叢中,優雅快樂。

久不穿,旗袍很多褶皺,吊帶上有兩處裂縫,綢的絲線毛毛糙糙的露出頭來。我打開針線盒,一枚銀針,穿上絲線,針走線繞,細細縫製。針線穿梭於絲綢間,心緒遊弋在記憶中。拉開熨衣板,一把蒸汽熨斗在手,細細慰平。穿起,立於鏡前。許是因爲這簡單的衣裝原本就貯存了歲月的暖媚,許是這喜慶的紅色的渲染,鏡子前的我突然就笑了,笑得陽光且溫暖。花了好長時間,流連於鏡前,貪戀這一刻的明媚與優雅。是的,我完全可以在這個悠閒的晨,獨自沉醉在一個人的美好裏,放縱我自己的狂歡。

前幾日與先生狠狠地吵了一架,對他的挑釁極爲憤慨,冷戰好幾天。昨天瞳兒突然就說:“你們這麼吵,太無聊了,乾脆離了吧,爸爸找個小蜜,媽媽傍個大款。”我說:“離了好啊,咱倆一塊過。”他卻說:“我跟舅爺去,舅爺最疼我,你們,算啥呀?”孩子的話讓我的心“咯噔”的疼了一下。想起你不讓我我不饒你的場面來,突然很愧疚,趕緊偃旗息鼓和爲貴,先生也是給臺階就下,家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紅色的旗袍喚醒許多溫暖的記憶,有與先生牽手的細枝末節,有撫養孩子的歡聲笑語,有一路走來的艱辛苦澀。細細回想,才知道溫暖一直都鑲嵌在日子的細碎裏,只是因爲我們的眼睛一直盯在無傷生活大雅的瑣碎上而喋喋不休,讓歲月多了灰暗與糾纏。

有人說女人的一生會經歷“數花瓣,數鈔票,數白髮”三個階段,覺得很有道理。數花瓣的日子純淨而嬌媚——他愛我?他不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女人清純得可愛。數鈔票的日子實實在在——柴米油鹽醬醋茶,還缺哪樣?女人踏實得如一潭靜水。數白髮的日子從容而溫婉——歲月不再,紅顏漸老,趟過千萬條河走過千萬條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我這個年齡的女人,數鈔票大抵是每個人的責任吧。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需要我們去打理,不精打細算,行嗎?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如果把大部分精力耗費在數鈔票上,卻是會把自己歷練得強悍而無趣的。既然健康與快樂是每個人最終的追求,我們何不抽出點時間數數花瓣爛漫一回呢?花瓣多美啊,色豔質柔,只一觸摸,便會讓柔情繞指,便會讓愛意縈懷。女人數着花瓣過日子,這個世界該多麼溫馨啊。

博友杏壇心語在他的博文裏這樣寫我:“博客裏,‘琴兒’帶着一份雅緻和一份寧靜走來。那文字,那圖畫,那情感,除了優美還是優美,只得流連再次流連。她像深谷芝蘭,清香怡人;是西邊一抹雲霞,沉靜而絢爛。”還有很多朋友都由衷的誇我。面對這樣的評價,我是慚愧的,因爲我知道更多時間,我是淺陋與狹隘、甚至陰暗與晦澀的。寫博三年多來,遇見了太多的感動與溫暖——有位老人兩次給我寄來指導寫作的書籍,有朋友爲我幾次寄來治病的藥膏,有朋友送我溫暖的圍巾漂亮的碎花布,有朋友送我茶葉糖果巧克力,有朋友兩次寄來書法作品,還有大哥送我的畫一直懸掛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更有好友一路陪伴我三個年頭。網絡於我,是溫暖的,那麼多不曾謀面卻盈盈關愛的兄長,那麼多多才豐富、情深義厚的姐妹,那麼多喊我“琴兒姐”的可愛的弟弟妹妹,遇見你們,我何等欣喜!覺得相知的人,太多的感謝反而虛僞,所以總不說,也很少拜訪,卻深深銘記在心。

我知道深谷芝蘭的優雅與高貴是我所沒有的,我只是一朵田野裏隨意盛開的小草花。是的,我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的生命開成一朵花,一朵安靜從容的花,一朵明媚淺笑的花,我不企盼光彩奪目,我只要開放,即使在山野,在荊棘叢中。

這個清晨,我穿着紅色的旗袍,輕繞的旋律作伴,指尖敲打着鍵盤,歲月在這一瞬間這樣的靜謐安詳。

我告誡自己,做家庭主婦也好,做職業女性也好,莫忘善良,豐富,高貴。

我提醒自己——一直做個數花瓣的女人吧,即使你有了先生,有了孩子,有了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