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逃脫的“叛離”情感散文

月光下的洱海,靜謐得猶如世外仙境,清風繾綣起一波波微瀾,像是被嵌滿了碎鑽的一條條絲巾,由遠及近追逐着飄散而來;海對面,連綿起伏的羣山,披上月的華光,恰似一幅水彩畫,是那麼的清晰、明亮;碧藍的蒼穹繁星點點,鑲了金邊的雲朵還在遊蕩。

無法逃脫的“叛離”情感散文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還未歸去的白鶴的清鳴,劃破這幽微的沉寂,似乎正在呼喚着迷了路的侶伴。海邊一角處的二層觀景露臺上,沒有任何燈光,裹着披肩的年輕女子蜷縮在躺椅上,她斜着身子把頭枕在臨邊的另一躺椅上,想象着自己正依偎在愛人身上,她面朝大海,無限感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九月的夜風掀起她帥氣的短髮,拂過她精巧的臉龐,很悲傷也很惆悵。

“他不會來了吧?”“我們終將還是無法在一起,命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喃喃自語。

海上的夜,很美,很長,也很孤寂。

迷迷糊糊之間,她彷彿有了些睏意,夢裏她遇見了那個曾經深愛的他……

(一)

六月的成都,大街小巷都飄散着洋槐花那獨有的、絲絲甜甜的芳香,如陳年佳釀一般。一位穿着格子襯衣的年輕男子,拼命惦起腳尖,想要摘下樹上那一簇簇雪白的花朵,然而她彈跳了好幾次,都差了那麼一點點,男子不服氣繼續拼命彈跳着,一次、又一次、……“喂----前面那位帥哥,讓開,快讓開啊……”“砰----”一聲自行車撞擊的脆響。“哎喲”撕心裂肺的慘叫嚇了路人一跳。

一輛從斜坡疾馳而下的自行車把摘花的男子撞開五米遠,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碎了的眼鏡咕嚕咕嚕接着滾向遠方。車主是位短髮女孩,也被撞得隨同自行車一起四肢仰面朝天。

“誰這麼不長眼睛,撞我了?”男子一邊痛苦呻吟一邊開始責罵。

“對不起啊,剎車失靈了,我會賠償你的。”女子說完便去查看男子的傷勢,只見原本很帥氣的男孩滿嘴泥土,嘴角還混雜着鮮血,撞掉了一顆門牙的樣子十分滑稽。女孩忍不住咯咯直笑。

男子一看是位漂亮的女孩,火氣頓時消去一大半,嚷嚷道:“你是得賠償我,而且得以身相許。你把我門牙撞掉了一顆,不僅影響了我風流倜儻的形象,而且以後說話都漏風、漏口水,沒人敢嫁我了!”倆人一對視,不約而同地又笑了起來。

不打不相識,那是周文斌與韓小月第一次見面。

韓小月的母親五年前病逝了,父親是個手藝人,在成都草堂北路的古玩市場不遠處,開了一家古玩小鋪,賣着自己所雕刻的陰沉木物件。而周文斌的父親在北京是開傢俱廠的,委託周文斌來成都挑選木材原料。韓小月通過從自己父親那裏得來的.消息,幫助周文斌順利地完成了他父親所委派的任務。

兩個禮拜的相識,他們彼此成爲了好朋友。

“你以後還會來看我的吧?”離別之際,韓小月竟有些依依不捨。

“一定會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周文斌也難抵不捨情愫,開始唱起歌來。

“我不相信,你肯定過幾天就把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怎麼可能,我要是忘了你,肯定是得了失憶症,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北京拯救我啊!”周文斌彷彿天生就有幽默的本領,逗得韓小月咯咯直笑。原來,離別,也可以很美好。

“嗡嗡嗡嗡”,露臺上的蚊子吵醒了微微睡着的女子,她彷彿做了一個美夢,夢見她與愛人的初次相遇,儘管過去了五年的時光,但那個季節的楊槐花的芳香,依然迴盪在她心田,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熟悉。

(二)

然而,周文斌與韓小月再次相遇時,卻是個悲傷的日子。

半年後,韓小月的父親突然急性心肌梗塞,因搶救無效而逝世。那天,從來不下雪的成都,居然飄飄灑灑着絲絲雪花,就像那歸去的人兒,不斷地漂向遠方,最終不知去了哪裏。

韓小月唯一的天垮了,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將要如何活下去。周文斌得知這個消息後,馬不停蹄地趕往成都,陪同韓小月一起替她父親舉行了葬禮,一排排純淨潔白的花圈,訴說着命運的蒼白,嘆息着生命的無常。韓小月在周文斌的懷裏哭得死去活來。

周文斌望着滿面淚花的韓小月,這個舉目無親、孤苦伶仃的女孩,他內心發出深深的憐惜,不由自主地緊緊抱住韓小月,他承諾:從此以後,他要照顧她。

那真是一段地獄般的日子啊,韓小月每天除了哭泣還是哭泣,抑制不住的悲傷猶如決堤的洪水,怎麼也阻止不了。好在周文斌一直在她身旁不離不棄地照顧她,想盡一切辦法帶她走出悲傷。他帶她旅行,從林芝到納木錯,從麗江到西雙版納,從長白山到呼倫貝爾,從敦煌到青海湖……

看遍千山萬景,韓小月漸漸接受了父親離世的這個事實,就像是花開花落一朝夕,她也漸漸明白,她已經不是一個人,還有那個帶她走出悲傷,一直不離不棄的男人。她不應該自暴自棄,就算爲她的愛人,也該努力站立起來。

“文斌,我要跟你一起回北京,我要永遠和你一起生活!”

“真的嗎?那太好了,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你也不必着急,要不再休息一段時間?”

韓小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於是,他們就都去了北京。

(三)

回到北京的周文斌並不自由,在父母的監管下,他不敢夜不歸宿,不敢離家太久。韓小月十分理解文斌的處境,她知道,周文斌需要更多的時間。於是,她自己找了份文職的工作,租了一個小臥室,平靜地生活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周文斌和韓小月的愛意只增不減,雖然在同城,他們相見的時間並不多,但是每一次相聚,他們都格外珍惜。

漸漸地,韓曉月希望這份愛戀能夠開花結果,能夠長相廝守。

“文斌,我想去你家裏看看,你說給你父母買什麼禮物好呢?”

周文斌聽後微微詫異,支支吾吾地說道:“啊?他……他們平時都很忙,等他們有空了再說吧!”

韓小月十分失落,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偶然的一天,韓小月從周文斌的朋友那裏得知:周文斌早已訂婚,據說未婚妻是一銀行行長的女兒,長得胖胖的,很富態。“怎麼可能呢?就算全世界的人欺騙我,文斌他也不肯能騙我的啊!他們一定是搞錯了。”韓小月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但不爭氣的雙腿仍舊不停地發軟顫抖。

很快,中秋節便到了。韓小月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疑惑,買了禮品直奔周文斌的家。當她忐忑地按完門鈴後,門後走出來一位微胖的女孩,眉目慈善。韓小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強忍着淚水,甚至有些哽咽地問道:“你一定是文斌的某個表妹吧,我經常聽他提起。”

“不好意思,我是他未婚妻,你是他同事吧?”

韓小月聽見“未婚妻”三個字如五雷貫耳,她被轟得頭昏眼花,放下月餅逃也似的跑了回家。

屋內的周文斌聽到動靜後,跑出來剛好瞥見韓小月的一抹背影,他眼前一黑,想也沒想立馬衝了出去。

韓小月趴在牀上哭得唏哩嘩啦,周文斌跪立在牀邊沉默了許久說道:“小月,對不起,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解決好,我周文斌髮飾,此生此世永不辜負你,你等我好消息……”說完,周文斌無比沉重地離開了。

此時,東方已經泛起微微紅暈,原來天快要亮了,露臺上的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感受清晨的第一縷光輝。文斌是愛自己的吧,他曾經千方百計把自己從悲傷里拉出來;她甚至把所有積蓄都交付給自己保管;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總是立馬買下,不管多貴、多不值當;每次,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那麼的深情、那麼的憐惜、那麼的真誠,只是,僅有的一絲暗淡,當時的她並沒看懂。

(四)

一個月後,下班的路上,韓小月被一位中年婦人攔住了去路。那位婦人自稱是周文斌的母親,她們相約去了咖啡廳。

“是你叫文斌這麼做的吧?你心腸怎麼這麼壞?”周母有些輕蔑,有些憤怒地質問道。韓曉月卻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就裝吧,不知你用了什麼下作的手段,居然讓我兒子和秦蓮退婚,人家秦蓮的父親是銀行的行長!你破壞了我們兩家的好事,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韓小月終於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看來她真的錯怪周文斌了。“阿姨,她們倆根本沒有感情基礎,在一起只會痛苦一輩子,爲什麼不尊重文斌自己的意願呢?我跟文斌是真心相愛的,希望阿姨成全!”

“永遠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我兒子將來要娶的是像秦蓮那樣背景的女人,你家沒權沒勢,不僅不能爲我兒子在事業上給與幫助,反過來,我兒子還得照顧你,我不希望他過苦日子。”

被這樣赤裸裸的,如此絕情的拒絕,韓小月內心沉到了谷底,她深知周文斌不可能是個攀附權勢的人,她也終於明白他眼底那一絲暗淡是無奈啊。

“小月,我們私奔吧,去一個小城市生活。”韓小月最後一次見到周文斌,他滿臉滄桑,彷彿一下子老了幾歲。韓小月知道周文斌是個孝順孩子,夾在自己和父母中間,他早已精疲力竭、疲憊不堪。

“好,那我們去大理吧。”韓小月輕撫着周文斌的腦袋,眼裏噙滿淚水,又說道:“馬上又到中秋了,你陪父母過完中秋節再走吧,不要讓他們在節日裏傷心難過。”周文斌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中秋節的前一天,韓小月揹着周文斌獨自去了大理,她留給周文斌的郵件裏寫道:“不能相濡以沫,不如各自相忘。珍重!”

周文斌早起收到了這封郵件,他心急如焚,他知道韓小月不想讓他爲難,可是叫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她?他坐在電腦前,雙手捂臉,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他不能放任自己不去找她,他再也無法顧及父母的阻攔,他急匆匆下樓便開車去機場。周文斌由於極度心神不寧,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被送進醫院搶救。

世界的另一個角落,那片靜海不斷迎接着朝陽、夕陽,不厭其煩地傾聽着旅人的心聲,不知疲倦的守護着人們心中那個美夢,彷彿沒有了時間,只有祥和的寧靜。也不知過了多少天,韓小月再也沒有收到來自遠方,那位故人的消息。

月華如水、如夢,傾瀉進醫院的窗戶,失去雙腿的人兒獨坐在輪椅上,透過窗戶凝視着遙月,他嘆息道:“命運讓我不得不叛離你,希望遠方的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