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散文

  一、又見白雪落

紅雪散文

自我大學畢業後,臺北冬季的溫度都沒有低於過零度,可今年冬天,溫度卻出奇的低至零下七度。

窗外雪花飄零,爲不高的房屋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色棉被。而我卻坐在筆記本電腦前,享受着暖氣帶來的溫暖,彷彿外面的世界溫度低至零下千度都與我無關。

十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着,我在製造一對對幸福的情侶,爲他們安排一段段令人心碎的情節,經歷了無數次分分合合後,他們終於如願地走在了一起,而我卻扮演了一個死神,殘忍的將女主角從男主角身邊奪走,任由男主角撕心裂肺地哀嚎上天的不公。

我寫過很多言情小說,開頭與中間的情節絕沒有雷同過,但結尾,似乎每次都一樣,是悲劇。

很多讀者因爲我寫的文章太過悲傷,都很排斥我寫的文章,所以我寫的文幾乎沒有人願意看。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有很努力地試着去寫完美結局,可是...我卻做不到...

我只能任由十指在鍵盤上寫下一段段悲劇,然後默默地流淚。

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我站在窗前,用右手感受着透過玻璃傳來的外面世界的溫度,冰冷的感覺刺痛心扉。

我還清晰的記得,在念國中與大學的時候,各下了一場這般大的雪。

  二、紅蓮

“景雨,快看啊,下好大的雪,下雪啦!”

凌紫馨興奮的對我喊着,她邊喊邊跑到雪地上,像個孩子般撐開雙手等待着雪花掉落至她手上。她那如紅玫瑰般的紅色羽絨衣慢慢的多了幾瓣雪花,一頭烏黑順發襯托着雪的白,紅色毛織褲似乎能把雪融化,只有她的護耳罩與圍巾才與雪同色,護耳罩毛茸茸的像兩隻小白鼠,而圍巾則像是白牡丹編織而成的花圈,整個人站在雪中,分外惹眼。

因爲此時的她,看上去十分像是在雪地裏靜默着綻放的紅蓮。

就算不是因爲她的穿着一身紅,她也照樣是焦點,因爲她有着最無瑕最好看的面容,那面容上掛着可愛而溫暖的笑靨,似乎能把飄零在空中的雪花瞬間融化。

我曾經問過凌紫馨說:“紫馨,爲什麼你那麼喜歡穿紅色衣服呢?”

她的回答很奇怪,聽起來不像是回答,她說:“我不僅喜歡穿紅色衣服,所有紅色的唯美事物我都很喜歡。”

她還說,她希望雪也是紅色的,那樣的話,她一定會把紅雪好好的守護,不讓它融化。

那是念國中時,國三第一學期結束後下得雪,我出生以來,看的第一場雪,很美,很美,不是因雪而美,而是因......

  三、紅海

國考完後,我和凌紫馨約好去北海岸看夕陽。

我與凌紫馨在北海岸上背靠背坐着,等待夕陽的到來。

我在用手機看着小說,而凌紫馨則在用紅如血的指甲油畫指甲,時不時問我“好不好看?”

我看了眼,毫不留情的說:“像個女鬼。”

凌紫馨這下暴怒了。

“啊…你個混蛋景雨,我花了那麼多心思畫的指甲,你居然說像女鬼,好!我就當一次女鬼!我要殺了你!”

凌紫馨衝過來要用指甲爪我,我趕忙跑進淺淺的海水中,用腳蕩起水花,阻擋凌紫馨的進攻,凌紫馨自然不甘示弱,竟然直接用手向我潑水,我也學她,用手潑水給她。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太陽疲倦地朝西方海平線落去,昏昏欲睡的光暈將海水染紅,我與凌紫馨並肩喘着大氣,共賞着浩瀚無垠的紅海。

  四、紅色保時捷

或許是冥冥之中早有了安排,我與凌紫馨進了同一所大學,不能算很好又不能算差的同一所大學。

凌紫馨選的是藝術系舞蹈專業,她說她想成爲一名芭蕾舞者,成爲一名史無前例的紅天鵝。

而我則是深修國文,希望能在文學方面有所造詣。

國文的課程不多,早上兩節課,下午兩節課,晚上的時間學生自由安排。平時我都會去圖書館自習,但今天的日子很特別,四月二十一號,情人節。

我打算約凌紫馨去吃飯,看電影,然後...額...然後...然後送她回家。

在舞蹈室門外等了一個鐘後,我在衆多的人羣中一眼就找到了凌紫馨,因爲她今天穿的紅色T恤特別顯眼。

“嘿!景雨!”凌紫馨看到了我,笑着朝我揮了揮手,然後向我走了過來。

凌紫馨今天束起了馬尾,無瑕嫩白的臉蛋沒有了髮絲的遮掩,讓人感覺十分清新。

“景雨,好久不見了,你找我有事麼?”凌紫馨問道。

“額...那個...那個,噢,沒事,好久沒見了,特地來看看你。”

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說不出邀請她去吃飯看電影的話。

我們邊走邊聊,聊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總是進入不了主題。

“嘿!景雨!”一位女同學突然出現在我和凌紫馨面前。

這位女同學我認識,也是國學系的學生,名叫李巖桃,不過不是與我同班,而是在我隔壁班。我和她,是在校園的站上認識的,因爲我經常在站上發表我的小說,她看了很喜歡,問了我的名字後,居然直接走到我們班找我。

“景雨,爲什麼你寫的小說都是些悲劇,可不可以換種風格?寫寫...”李巖桃終於看到了站在我身旁凌紫馨,一臉吃驚的說道、“啊...景雨...她不是...”

“桃子!她是我國中的同學,凌紫馨。”我緊張地向前走了一步,打斷了李巖桃想說的話。

李巖桃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不再繼續說小說的事,而是向凌紫馨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巖桃,大家都叫我桃子。很高興認識你。”

桃子向來熱情大方,記得她第一次走到我課桌前的時候,也是這般友好。

凌紫馨微笑着與桃子握了握手道、“凌紫馨,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一輛紅色保時捷停在校門口,按了兩下喇叭後,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俊俏的臉龐,男子微笑着朝這邊看了過來。

凌紫馨似乎認識車內的男子,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景雨,我還有點事,下次再找你咯。”凌紫馨做出一個再見的手勢,然後朝紅保時捷走去。那個俊俏的男子下了車,手上捧着一束紅玫瑰,遞給凌紫馨後,在她臉上淺吻了下。

紅色保時捷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我眼前。

“景雨...你沒事吧...”桃子推了推我。

直到我從呆滯中醒過來才發現,眼眶裏噙滿了淚水,視線早已模糊。

我和桃子走在校道上,桃子問我、“景雨,那女生不是你小說裏的女主角嘛?真的與你小說裏的人物好像喔。是不是她啊?”

我低着頭,沒有回答她。

我沉默着,桃子也陪我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就在前面不遠處,我看到成羣的同學在一棵老樹下排着長隊。

我問桃子:“他們在幹嘛?”

“那是一棵‘解惑樹’,他們在向解惑樹尋求答案吧。”桃子說。

  五、紅色的北海岸花季

在我上大二的時候,春風毫無預兆地襲來,北海岸的花默默地開了。

北海岸花季的美麗我有過耳聞,但由於我比較宅,所以沒有領略過那傳說中的美麗。

這天,我照常待在家裏對着筆記本電腦寫東西,後來門鈴突然地響了,等我打開門才發現是凌紫馨。

她面容憔悴,眼睛浮腫,用帶着有點嘶啞的聲音對我說:“景雨,聽說北海岸的花開了,你能陪我去看看麼?”

我點了點頭。

在去北海岸的路上,凌紫馨一直都是低着頭,似乎有什麼心事,而我,想關心,卻什麼也沒問。

我們沉默着到了北海岸,這是我第一次到北海岸看花季,當我看到北海岸那遍野似火的紅花時,神情癡迷了,真的很美麗。

而凌紫馨的神情卻有點僵硬,迷人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凝望着她最喜歡的紅色。

  六、紅血

除了我爸媽的生日外,我記的最清楚的就是凌紫馨的生日了。

今天,就是凌紫馨的生日。

我買了一串由紅色珍珠串成的項鍊,走到凌紫馨家門外,打算送給她。

但是,我敲了很久的門,裏面始終沒有迴應。

可能是不在家吧。我這樣想着。

我和凌紫馨在念國小的時候就認識了,記得那時的她,只要是她生日那天,不論是誰叫她出去玩她都不會出門,因爲她知道,有一個男孩會來給她送禮物。

可現在...我苦笑着搖了搖頭,正打算走就聽到凌紫馨家裏面有聲響。

我再次敲了敲門、“紫馨,是你麼?”

裏面還是沒有迴應,我着急了,用力地撞開了門。當我走進去後,發現凌紫馨此時正坐在浴室,右手拿着刀片,左手腕處的血管被割破,流出了大量的血。

我把凌紫馨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她失血過多,急需輸血。

記得在念國中時,有一同學撞破了頭,失血過多,當時也急需輸血,只有我和凌紫馨的血型與那同學的血型相同,這才救了那同學一命。

“我的血型和她的血型相同,輸我的吧!”我急切道。

後來凌紫馨醒了,我罵她爲什麼要這麼傻?她卻流着淚抱着我,罵我說、“混蛋!爲什麼要救我!”

我看着那輸液管內流動的紅血,沒有說話,眼角溢出一滴淚珠。

  七、永遠都不會腐爛的紅蘋果。

轉眼又是冬季了,這個冬季有點特別,特別之處就在於聖誕節已經到來,而天空居然灰濛濛地下起了小雪,就像是特地爲了迎合聖誕節一般。

街邊的人羣熙熙攘攘,有聖誕老人,有小孩,還有......情侶。

我買好了要送給凌紫馨的聖誕禮物,一個永遠都不會腐爛的紅蘋果。

我給凌紫馨打了電話,約好了地點,就在這條熙來人往的街道上,她說馬上就來。

大約過了半個鍾,一個身穿紅色着裝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不是聖誕老人,而是凌紫馨。

她現在的穿着和上一次下雪時差不多,白色的護耳罩與圍巾,還有那紅如火焰的毛織褲,紅色靴子,不同的是,她現在穿的是一件紅色長款風衣,修長的身姿並沒有因爲穿得厚而變得不明顯,很美,很美……

“紫馨,聖誕節快樂!送你一個永遠都不會腐爛的紅蘋果。嘿...”我把禮物送給了她。

她微笑着接過,然後白了我一眼,罵道、“什麼嘛,拿個塑料蘋果糊弄我,景雨,你個混蛋!”

我說、“給你真蘋果你又不吃,倒不如給你一個永遠都不會腐爛的紅蘋果,這樣,它就能永遠陪伴你了。”

凌紫馨說她不喜歡在太多人的地方逛,於是我們就去了北海岸的一處林間小道上。

從那時我就發現,凌紫馨變了。因爲從前的她,最愛逛熱鬧的街道了,有一次還搶走了一位聖誕老爺爺的帽子,硬是戴在我頭上,說我戴起來很可愛。

北海岸的林間小道由於下雪,即便是大白天,四周也根本沒有人,兩旁光禿禿的樹木井然有序地站着,如同大陸上的邊防戰士,幽靜的讓人感到不適。

“景雨。”

“嗯,紫馨,怎麼了?”

凌紫馨突然停下腳步,對我說、“景雨,讓我爲你跳一支舞好不好?”

“啊?!”我驚訝着凌紫馨的要求。

“認識你那麼久了,一直都是你在向我付出,現在,讓我回報你一支舞,好麼?”凌紫馨表情很認真的說道。

每當凌紫馨一露出這表情,我就知道我不能再拒絕了,否則她會生氣。

“嗯,好吧。”我答應了。

凌紫馨用手機放了首舞曲,舞曲婉轉動聽,在幽靜的林間小道上來回穿梭,宛如來自天外的'音籟。

凌紫馨拿着我送她的紅蘋果,紅色靴子踩在雪地上,開始了她的舞步。

她的雙手如同鳳凰的羽翼,緩緩張開,步姿優雅,紅色風衣無風自擺,烏黑的順發隨身而飄蕩,長髮在寒風中飛揚。

我記得凌紫馨說過她想做一個史無前例的紅天鵝舞者,但現在,她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紅天鵝,反倒是更像一隻在雲端起舞的蝴蝶,很美很美的紅蝴蝶。

舞曲響起了尾聲,凌紫馨也緩緩停下了舞步,她微笑地看着我。

我爲她鼓掌,說很好看,很像一隻紅蝴蝶。

她一臉詫異,表情十分搞怪的說、“不是紅天鵝嘛?”

“哈哈......”

我們倆就在這歡聲笑語中,度過了這寒冷卻又很溫暖的聖誕節。

  八、紅雪

本來過完聖誕節理應是我送她回家的,這天,卻換作了她送我回家。當然,那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裏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

直到我默默的跟着她回到學校,她在解惑樹下站了一會兒,然後安全回到家後。我才知道,是我多慮了。

當我第二天再去找凌紫馨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封簡單的書信。

“景雨: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坐在了飛機艙內俯瞰着臺北了吧。

你是個靦腆的男生,但卻是個堅強到令人心疼的靦腆男生,所以,這次你依然要堅強,不要因爲我的離開而難過,知道了嗎?魂淡景雨。

這次離開臺北,是因爲我打算出國留學,我爸媽也在那邊,所以你不必擔心我過得不好。反倒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好了,就先這樣吧。

凌紫馨”

當我看完這封信的時候並沒有哭,因爲在念國小的時候,我不小心摔倒,膝蓋擦破了皮,流出了許多血,因而一直哭個不停。凌紫馨怎麼也安慰不了我,直到她說了句“一個男孩子總是哭哭啼啼的,再哭我就不理你了。”我才止住了哭聲,因爲我很怕她不理我,可是他的離開,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不理我呢?

灰色的天空中飛過一架飛機,飛機發出的轟響聲把我抑制在淚腺內的淚水震了出來,使我淚流滿面。

後來我再次回到了學校,站在凌紫馨曾經站過的那棵解惑樹下,樹上泛黃的葉子飄落,鋪滿一地,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凌亂。

解惑樹上有一個天然的樹洞,是那些求解者投放“疑惑”的地方。

我把手伸了進去,抓到了一張紅色信箋,上面寫着“如果沒有遇到他,我想我現在已經和景雨很幸福地在一起了吧?”

事隔多年,紫馨在那邊一定過得很快樂吧?

窗外的雪停了,像個柿子般的太陽終於露臉,不強盛的光輝灑在雪地上,使那些雪變成了紅色。

紅雪?紫馨,你一直最希望看到的紅雪,你看到了麼?你說過,你會好好守護它,不讓它融化的,不是嗎?

那是我在臺北看到的最後一場雪,很美很紅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