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行散文

春節的蜀鄉,和各地一樣洋溢着節日的喜慶,走進川北的山村更有感觸,隨便一家院落裏都能聞到酒香菸火,滿地的炮仗碎屑,更顯得年味兒十足,家家戶戶的廚房被日久的煙火薰得漆黑如墨,堂屋裏間火坑上方的屋樑上整片整片地掛滿了臘肉、臘腸和臘排,伸手摘下一串洗了切片,在滾燙的油鍋裏撒上一把鮮紅的幹辣椒和花椒,等麻辣味冒起時將切好的臘肉丟進鍋中,混合着芹菜梗或萵筍片翻炒,等蔬菜七八成熟時略微撒上一點鹽即可出鍋,端上餐桌,味蕾立馬泛起陣陣津液,翠綠的配菜,鮮紅的臘肉,帶着一股淡淡的草木煙燻味和麻辣味,入口絲毫不顯得油膩,再端上一杯自家釀製的苞谷酒,麻辣加上酒精,入肚的瞬間燒熱了全身的血液,額頭立即會冒出汗粒,那種暢快真是無法用語言說出,倘若忍不住再來一筷子,定叫你連舌頭都嚥下去,當然啦,僅此一道菜哪夠,當然還有臘腸、臘耳朵等等的道道煙燻味十足,地地道道的農家菜,足以讓你大汗淋漓。

川北行散文

飯罷酒足,開始三三兩兩圍桌打牌,抑或是圍坐在煙火四起的火坑旁“擺龍門陣(方言:意爲聊天)”,打不了牌的我,自然加入到了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聊隊伍裏,合着川普的拗口語音和抑揚頓挫的強調,讓走慣了天南地北的我竟然有種歸屬感,那麼親切,不竟也加入其中,且能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覺似回到了孩童時代,記得那時還沒有電視,每逢過年,同一氏族的各家都會聚在族內任意一家,伯伯叔叔、親堂兄弟姊妹們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祭拜祖先完畢後,不管能喝酒的還是不能喝酒的,長輩們紛紛上炕,盤腿圍坐在早就擺好下酒菜的炕桌(北方農村的一種高約30cm左右、長寬在40cm—100cm的正方形桌子,就餐時放在土炕中央,用作擺放飯菜、餐具等)周圈,猜拳行令即可開始,稍大點的孩子們圍在地上的火爐周圍替大人溫酒、倒水,時不時的也會加入其中喝上一盅兩盅,小點的孩子們則三三兩兩的院落裏撒歡、嘻戲、放鞭炮,那個時候還沒有如今這麼多樣的的煙火炮竹,只有一兩分錢一個的火藥炮仗,爲了安全,這樣的大炮仗一般由大人親自燃放,但也不忘給孩子們買上一串鞭炮回來,而孩子們都會將鞭炮拆散了一個個地燃放,因爲那樣燃放的次數會多點,直到時針指向夜裏十二點各家爭搶着放完了第一響炮方纔休息。

夜漸漸深了,打牌的相互議論着輸贏相約明晚再戰,聊天的似乎意猶未盡卻也漸漸散去了,畢竟到了休息的時候了,屋子裏、院子裏一下子安靜了,整個山村也漸漸安靜了,習慣了工作時的作息時間,加之舟車勞動,早都困得不行的自己,躺到牀上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想。

清晨,天還沒有亮透,沒有平日裏鬧鈴的催促,沒有車輛的汽笛聲和小販的叫賣聲,但稱職的公雞們爭先恐後的一遍遍用高亢而尖細的打鳴提醒人們新天的到來,還有隻貓咪在窗外“喵嗚喵嗚”的叫喚聲摻和其中,夢境就這樣被這些“討厭”的傢伙們打斷,堂屋裏着了一夜的火堆只剩紅紅的火星,但依然冒着嗆鼻而熟悉的淡淡的青煙,上吊着的烏黑的鋁壺中還冒着絲絲熱氣兒;院子裏,雞們爭搶食物的聲音,豬圈裏豬們拱門的聲音,牛圈裏牛們喚食的聲音,早起的人們相互問候的聲音,這種種,已想不起有多少個年頭不曾有過了,如今卻能身處此中,依舊還是那麼熟悉,那麼親賴,卻也夾雜了一絲道不明的淡淡的隔閡,許是眼前的種種早已經是記憶裏的日子的緣故吧。

聞雞起,望日眠,簡單明瞭。信步清晨的山野間,踩着潤溼的泥土,望着山腳的白霧升騰四起,向着山頭緩緩飄來,此時,那難於上青天的山間小道完全被霧氣覆蓋,天地似乎融爲一體白色,唯有東頭的山坳裏已全是橘紅色穿透了層層籠罩,那麼清晰明亮,那麼鮮豔耀眼,太陽就要出來了,新的一天就此開始。

山,很美,生活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