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陪我採木棉花的女孩愛情散文

聽說蒿鳳大年初五要回孃家作客,於是我特意在家多呆上幾天,爲的是一睹鄰家女孩的芳容。蒿鳳是我童年的小夥伴,那些年,我們從小青梅竹馬,經常形影不離地在一起玩耍。青春的陽光總是很柔媚,當我把人生花季的大部分時間都浸泡在學業上的時候。她卻因家窮而早早輟學在家,才十八歲便嫁到了文昌,從此杳無音訊。光陰似箭,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已經想不起蒿鳳小時候的模樣了,如今留在我記憶中的唯有那個梳着兩隻小辮子的清秀女孩。

那些年,陪我採木棉花的女孩愛情散文

塵封的記憶已經漸漸飄遠,變得遙不可及,唯有小時候我們一起採木棉花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那時候,家鄉的各大商店都收購木棉花乾製品,村裏的小孩閒來無事,整天提着編織袋去採木棉花。也許是女孩子天生愛花的緣故吧,蒿鳳對花總是情有獨鍾,鄉村野外的花花草草,在她的眼裏,都是心愛之物,令她愛不釋手。她時常把野菊花編織成絢麗繽紛的花環,叫我幫她戴在頭上,再採摘各色的野花插在髮髻上,把自己打扮成花仙子的模樣,然後站在我的面前擺出滑稽的姿勢,回過頭來羞答答地問我美不美?

早春二月,沐浴着春天和煦的陽光,家門口的那棵老木棉樹次第開花,枝頭上繁花簇簇,紅豔的木棉花倚醉在搖曳的枝頭。偶爾,如絲的風輕輕拂過,木棉花便紛然飄落,頓時,草屋上落花如雨。好些日子,蒿鳳總是天還沒亮便過來敲門,約我去採木棉花。每一次,我總是睜着迷糊的雙眼,在半睡半醒間一骨碌便爬了起來,然後抓着編織袋便朝門外走去。蒿鳳看着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晃着兩隻小辮子,啞然失笑。

河對岸的荒地上有一棵老木棉樹,樹長得很高,村裏人都叫它古樹。每逢暖春,老木棉樹便像迎春花一樣紛然開花,蒼勁的枝條上繁花錦簇,引來衆多五彩斑斕的鳥兒和嬉鬧的松鼠,悅耳的啾啁聲此起彼伏。荒坡上、小河邊、還有碧綠的稻田間,數不清的木棉樹拔地而起,點綴其中,一時間,千朵萬朵的木棉花爭奇鬥豔,美不勝收。在燦然的霞光中,小河邊木棉樹的倩影倒映在碧柔的水面上,旖旎而靈動,襯着藍天白雲,宛如仙境。

天邊曦微,蒿鳳拉着我的手向老木棉樹的方向飛奔而去,我只覺得臉頰撫着溫潤的空氣,耳邊風聲瑟瑟。我們光着小腳丫,踏着田埂上晶瑩的露珠,穿梭在縱橫交錯的阡陌上。來到河邊,蒿鳳不敢貿然下水,她把褲腿挽到大腿,然後伸出手讓我牽着她走,我們同時把腳伸進清涼的河水中,踩着河底光潔的石頭,小心翼翼地蹚到河對岸。

此時,高聳雲天的木棉樹下早已落花滿地,猶如鋪展着的一塊紅地毯,令人驚喜萬分。趁村裏的小夥伴還沒趕到,我們趕緊把木棉花收集在一起,然後裝進編織袋。小夥伴們姍姍來遲的時候,我們已經把編織袋裝滿了。柔軟的風掩不住唧唧蟲鳴和啾啾鳥語,寂寥曠野顯得格外空廓。我們把編織袋並排在一起,繼而美滋滋地躺下來歇息片刻,欣賞着木棉花飄飄怱怱地從樹上打着轉兒飄落;我們一起聆聽鳥兒婉轉地歌唱,享受着純乎天籟的'大自然之音。

那些年,我們無憂無慮,兩小無猜。轉眼我們都長大了,一起走進了國小校門。接着,我上了中學,蒿鳳卻因家窮而輟學在家。後來,聽說她跟村裏的姐妹到文昌打工,此後,我們便天各一方,不再相見。後來,聽說她嫁人了,夫君家在文昌鄉下,聽她父親說,她在夫君家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初五那天,我正在家裏修葺房子,突然聽到籬笆門外有人呼叫我的乳名,我趕緊從窗口探頭張望,是蒿鳳!我多年不見的小夥伴!我激動不已。雖咫尺之遙,卻讓我覺得恍如隔世。漫漫二十多年,昔日逝如雲煙的往事又驟然叩開蒙塵的心扉。歲月的風塵已經把她的臉雕琢得溝壑縱橫,在她身上,我再也尋找不到當年那個扎着兩隻小辮子的鄰家女孩的模樣。

看到我一臉疑惑,蒿鳳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不見了,你還能認出我是誰嗎?”我慌忙說:“認得認得,你是蒿鳳呀!”她笑了笑:“你的樣子也變化太大了,要不是在家,我根本就認不出是你。”蒿鳳的臉依然掛着燦爛的笑容。後來我得知,自從她嫁到夫君家,她既當爹又當娘,她說以前在父母身邊,她頂多也只是插插秧,或幹些輕點的農活,自從出嫁後,她幾乎每天都要跟泥土打交道,在那裏,她還學會了犂田種地等農活,還要養着膝下幾個兒女,生活的擔子很重。

我們聊了沒多久,蒿鳳的母親便過來找她,蒿鳳回頭笑了笑,邀我到她孃家一起聚聚、聊天,然後匆忙跟着她母親走了。望着蒿鳳遠去的背影,突然間,我想起了魯迅筆下的《少年閏土》,腦海裏很快便閃現着“深藍的天空掛着一輪金黃的圓月”,那些年,陪我採木棉花的女孩又開始浮現在我的眼前,但很快,我便釋然了。我心想:蒿鳳生活在新社會,她有着深愛自己的丈夫和一個幸福的家庭,她怎麼能和閏土相提並論呢?畢竟年華易逝,塵世中誰也不可能風姿韶華,永保青春。百善孝爲先,聽說蒿鳳如今已兒孫滿堂,一家人其樂融融,盡享天倫,人生如此,何憾之有?

天依然湛藍,映襯着門前火紅的木棉花。恍惚間,我猶見扎着兩隻辮子的小女孩,在繽紛芳馥的花叢中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