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飄香優美散文

在鄉下,你在家中閒坐,或者扛着農具從田裏歸來,會聽到巷子裏傳來敲梆子的聲音,那是小販用三輪車或者自行車馱着一板豆腐在叫賣。小販手裏拿着一根木棍兒,不停地敲擊固定在車把上的梆子,悅耳的聲音就在村子裏飄繞,讓你禁不住從家裏盛一碗黃豆,出門來換豆腐。如果你剛從田裏回來,可以先用手託着一塊豆腐回家,然後再端一碗黃豆出來。

豆腐飄香優美散文

於是,炊煙裊裊的小院裏,絲瓜架下的青石臺上就多了一碗青青白白的小蔥拌豆腐。豆腐的吃法很多,可以用大蔥、鹹菜涼拌,也可以用辣椒煎炒,黃黃的,外焦裏嫩,很是誘人。咬一口鬆鬆軟軟,適合牙口不好的老人,所以炒豆腐被稱作“老婆喜”。而小蔥拌豆腐被稱作“雞刨豆腐”,大概是像被雞子抓過一樣散亂。

豆腐可以製成豆腐絲、豆腐乾、臭豆腐等食品,難忘的是我在邯鄲老城裏吃過的一種自制的豆腐乾。那是一個老太婆,把豆腐切成一片片,用油炸得焦黃,再用花椒、鹽水浸泡,吃起來蠻有味道,我經常騎着自行車去買。

在城裏吃豆腐,白白嫩嫩的,細膩誘人,卻吃不出豆香味兒。據說是因爲做工不同。做豆腐的傳統工藝是石磨磨豆漿,滷水點豆腐,而城裏的豆腐是電磨磨製的豆漿,石膏點豆腐,再加上凝固劑,產量高了,味道卻遠遠不如傳統豆腐。

在鄉下做豆腐,先把黃豆浸泡得鼓鼓漲漲的,然後一勺勺舀到石磨的磨眼裏,隨着石磨的轉動,磨製出乳白色的漿汁,然後用紗布過濾,放進鍋裏蒸煮,用滷水點制,再用紗布包裹,放在一塊大石頭下面擠壓成型,就可以敲着梆子沿街叫賣了。

做豆腐根據水質優劣,一斤黃豆能製成三到五斤豆腐。我們村裏的水又鹹又澀,根本就做不了。姥姥的村子裏水甜,做豆腐生意的自然多起來。

小時候住姥姥家,村裏有個跛子,安着一條假肢,走起路來咚咚響。跛子爲了餬口,做着豆腐生意。可他推不動石磨,又養不起毛驢來拉磨,就只好臨時僱用小孩子爲他推磨。每次兩個孩子,每個孩子一毛錢。那時候大街上玩耍的孩子多,只要一招手,就會有幾個孩子爭搶着破門而入了。那時候的一毛錢可以買很多零食,絕對是個誘惑。有一天下午,一個叫海鹿的玩伴問我,給跛子推磨,你去不去?我正想着買一本連環畫呢,這可是一件好事兒,於是就和海鹿一起美滋滋地去了。

推磨是需要力氣的,我們倆卯足了勁兒,大石磨就呼嚕呼嚕轉動起來了。看着跛子不停地把浸泡好的半桶黃豆一點點倒進磨眼裏,兩扇石磨的縫隙裏就有白色的`漿汁流出來,流進石磨下面的大盆裏。剛開始感覺很好玩,後來就推不動了,有些力不從心,小腿兒又酸又疼。跛子笑道,是不是沒勁兒了?我擦了一下頭上的汗水,咬咬牙沒說話,身上莫名奇妙地滋生了一股勁兒,把石磨推得更快了。

終於推完了,海鹿的小臉蛋紅紅的,從跛子手裏接過來兩毛錢,給了我一毛。我的兩條腿像是被抽了筋,手裏捏着一毛錢,不願走一步。海鹿問我下次還來不,我來不及回答,就躺在跛子門外的小樹林裏睡着了。

醒來,天快黑了,姥姥在我身邊。姥姥說,找你回家吃飯呢,找了半個村子。我說我給跛子推磨了。姥姥一聽,就罵起跛子來了,說孩子這麼小,身子骨還嫩着呢,怎麼能推得動那麼大的石磨?姥姥要找跛子算賬,跛子從家裏走出來,滿臉賠笑,還給了姥姥一塊豆腐作爲補償

牽着姥姥的手回家,我破天荒地吃了一個大饅頭,喝了一大碗粥。腿還酸,還疼,就推了飯碗,倒在土炕上,在昏黃的油燈下酣然入睡了。

那一年我九歲,那是我一生中掙到的第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