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山芋

山芋又名紅薯、白薯、紅苕、甘薯等,而我們也常常親切地叫它紅芋,它是我們鄉村裏最爲常見的一種農作物。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它便悄悄地種在了我的心裏,春去秋來,它一直都在頑強地瘋長着。片片綠葉覆蓋着我的心田,根根藤蔓爬滿了我的思緒。

隨筆:山芋

山芋是一種非常謙卑與低調的植物,它總是把自己深藏在地下,不顯山也不露水,即便是留在土壤外面的藤蔓和葉子,也總是緊貼着地面生長,從不向高處攀爬。它會把所有平常的日子全都變成無聲的行動、默默的追求與奉獻。這不正是勞動者的本色麼?這不正像那些勤勞儉樸的鄉民麼?

山芋又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無論是在荒山野嶺,還是田間地頭,它都能快樂地生長。用它的綠蔭把那貧瘠的土地覆蓋起來,把它那強有力的根系深深地扎入泥土、扎進大地的深處,然後,便開始孕育着豐收與希望。

猶記小時候,我們兄妹幾人披蓑戴笠在細雨中插山芋藤的情景。母親預先把山芋藤剪成長短一致的一小段一小段,然後吩咐我們兄妹用竹筐子擡着,趁着小雨去村前山腳下的那塊沙地裏插禾。我當時便覺得很神奇,這麼一小段的山芋藤(主幹長約一寸左右),插在這麼貧瘠的沙地裏居然也能成活,這生命力簡直是太強大了。

山芋藤插下去之後,不出一個月便是綠葉遍地,你不必費太大的精力與太多的心思,便能有所收穫。也許正是因爲山芋的生命力強、成活率高、管理方便、易於收穫等多種因素,所以在那糧食極爲匱乏的年代,山芋便成了人們生活中的主糧,成爲人們生命的依靠。它爲人們果腹充飢,幫助人們度過那些饑荒的歲月,可謂是當時社會上的一大“功臣”。

也還記得曾經讀冰心寫的《小橘燈》時,讀到那位可愛的小女孩與她母親以紅薯稀飯作爲年夜飯時,我當時心裏有種酸溜溜的味道,眼眶頓時就溼潤了,也許是覺得那個年夜飯與我們今天的年夜飯相差太大吧。好在有那紅薯的相伴,也就會讓人感到踏實與溫暖,因爲,那是一份來自鄉土深處最爲純樸的味道。

我小的時候(大約在70年代初期),也經歷了一段生活貧困時期,那時候的鄉村,缺吃少穿的人家還依然很多。每年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有些人家就會斷炊,屋頂上好些日子都不見冒煙了。然而,一旦山芋開始大量出土之時,整個村子又會炊煙四起。望着那裊裊炊煙在村子的上空自由飄逸、經久不散,鄉民們打心裏就會升騰起那麼一絲絲溫暖與幸福。

記得那時,人們把小小山芋切成片、刨成絲、或者磨成粉,變換着花樣來吃,讓那些一貧如洗的日子也會變得豐潤而且溫軟。母親常常把那些紅薯片曬乾,然後放進鍋裏炒熟給我們做乾糧,每次在我上學的時候都會在我書包裏塞上一大把,因此,即便在那饑荒的歲月我也很少捱餓。母親最拿手的是把那雪白的山芋粉做成“圓子”(其實是切成方塊形的一個一個的小塊),如果是和豬肉同燒,那便是無上的美味。當然,那要在一些重大的節日裏,或者是有貴客臨門時,才能夠美美地吃上一頓。

噢,是山芋填補了我童年的轆轆飢腸,給我一個強健有力的體魄;是山芋爲我留下許多苦澀而又甜蜜的記憶,成爲我人生之中一筆寶貴的財富。我真的應該感謝山芋。

今天,深居都市的人們,距離那山芋及“山芋年代”似乎越來越遙遠了,山芋也許正在一天天地遠離都市生活,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然而,在我的內心深處卻有着一種永遠抹不去的山芋情結。我將深深地愛着那山芋,更愛那些像山芋一樣樸實厚道的父老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