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關描述母親的經典散文

從來沒想過,母親會走。母親才八十啊,三高、心臟等疾病都沒有。且家族素以長壽著稱,大姨九十三了仍然健朗。去年在湘雅做甲狀腺瘤摘除,開始幾位教授不同意。我說能不能做,你們先見見她。母親一溜小跑進了醫生辦公室。教授們對視了一下,主刀教授說:明天上午吧。術後第二天,母親一口氣喝下了我給他熬的一大碗裏脊肉粥。第四天就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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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母親後來的話說,術後她過了八個月的好日子,夠了、享了福了。

今年初,家裏電話告知,母親感冒,進了縣人民醫院。當時並沒在意,因爲母親一生精潔,常因冬下洗澡而感冒。然病情似乎總不見好,且吞嚥、呼吸愈來愈難。臘月二十晚,轉進湘雅就直接進了重症監護。

母親面色紅潤,呼吸卻十分費勁。拉着我的手艱難而又斷續的說,三兒,到這幹啥呢,大過年的了,又費錢,回去吧。我要在這,你們這年還咋過啊,啊?

第二天中午,看了X光片,聽了教授的分析,我心裏直往下沉。母親是甲狀腺腫瘤,而且,就是在去年動刀的左邊,並不是我期望的右邊。從X光片上看,氣管僅剩下一道頭髮絲大小、不到一公分的一條縫,難怪呼吸、吞嚥那麼艱難。當下決定,給桂林的姐姐、上海的外甥、埠外的女兒、侄兒打電話,要他們急趕長沙。晚上,醫生電我,說母親情緒激動,難以說撫。我帶着剛給母親做出的肉丸湯在滿天的雨雪中急趕到醫院,好不容易說服了醫看,進了重症病房。哥哥正守在牀前。母親費了好大的勁,艱難地說:三兒,我在這,你們這年咋過啊,我不能死在這,要死就回家去啊……我說,明天是星期一,教授們才能會診,會了診咱再回好嗎?

平靜下來的母親開始喝着大哥喂遞的肉丸湯。我望着一頭白髮的母親,突然發現,怎麼不知不覺地,母親就這麼老了呢?兒時母親在我腦海裏的影像,無可奈何的成了一張發了白的底片。記得每年秋老的時候,玉樹總在月光下婆娑,母親也總在小油燈下哼着醉人的曲子(後來知道是“誰不說咱家鄉好”)爲我們兄妹三人縫補、準備着冬天的衣物。那時的.母親,真是好看極了。

大哥把保溫飯盒塞到我手裏時,母親說:別帶走啊,剩下這點,待會我餓了就要護士小姑娘在微波爐裏轉一下,帶回去了你們還不把它倒了?我說,媽,我先過去,姐姐他們到了,我安排一下。媽拉着我的手不放,呼吸劇烈起伏,卻說不出話,眼睛裏流露出的是無限的慈祥、愛意和依依不捨、卻好似訣別的牽掛……大哥用力捏我的右手,我強忍着出了重症病房大門,淚如泉涌,跌坐在冰冷的過道上……回到家不到十五分鐘,大哥電話過來:媽……走了……

臘月二十四晚,令我訝然的是——給母親斂衣的時候,母親依舊面色紅潤慈祥,彷佛安詳地睡着了;——她自己的身後事看來早已精細安排:上七下五(上身七件衣服、下身五條褲子)全是她自己生前擇定的。待穿着好後,我從內心欽佩母親的精細——栩栩如生啊……二十五上午追悼會,雨雪交加,天寒地凍,各單位都在忙着走訪慰問、團拜,卻仍然到了八十多人,其中不乏素未謀面的只有父親認識的從老家趕來的老人。我久久吻着母親的前額,淚如泉涌……

農曆三月三。父親選定的給母親骨灰盒入土的日子。那天,春陽明媚,陌上芳草萋萋,暖風在長滿紫雲英的田野上盪漾,油菜花在春陽下耀的讓人眼睛發眯,香得讓人甜醉。這是母親最喜歡的天氣、最喜歡的季節,還有她最喜歡的紫雲英、油菜花。進入母親年輕時生活、工作過的新市,相送的鞭炮此起彼伏,欄棺路祭、牲祭讓我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