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想和你說話隨筆散文

上班的腳步總是那樣的匆忙,眼睛裏很難裝下什麼情景和行人,就匆匆而過了。

我曾經想和你說話隨筆散文

然而有一天,一個陌生的面孔,無意中走進了我的視野裏,使我的目光不由地多停留了幾秒。

在路邊上有兩個年幼的孩子跪在地上,他們的面前鋪着一張大白紙,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這樣的情形,人們早就司空見慣了,無非是那些專業乞丐人在利用孩子騙錢的。所以,大多數人路過他們時是視而不見,偶爾有人望一眼地上的孩子,也沒什麼舉動就匆匆走過了。這時,只見一位中年男子走到了他們面前,他先是蹲下來認真地看着紙上的內容,又仔細地端量着兩個幼小的孩子。他站了起來,在原地猶豫了片刻,然後默默地向前走去。走了沒幾步,他又轉過身走回孩子們面前,從上衣兜裏掏出了一張票子,遞給了稍大點的女孩,好像還跟女孩說了點什麼就走了。從那天起,這個陌生的面孔,就引起我的注意了。

那是個較瘦弱的中年男人,大概有五十歲的模樣,中等個子,微駝着背,消瘦的面頰,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他一副近視眼鏡的後面,透着冷漠而嚴肅的目光,他走路的時候好像心不在焉,就像個大男孩似的,東看一眼,西看一下,有時甚至還踢一下腳下的小石子。但是,一旦他的眼神和你的目光相遇時,他是絕不避諱對方的目光,毫不顧及地迎着你的眼睛,彷彿要看透你的內心,又好像要和你比拼對視的耐力。這副表情和模樣,很難一下能猜準他是做什麼的。

那天,春雨下個不停,雨點打在人的臉上很涼。由於雨是突然下的,很多人沒有準備雨具,所以當大滴大滴的雨點落下的瞬間,滿街的人頓時慌亂起來,沒有了往日按部就班的步履。我將提包頂在頭上,腳下凌亂的腳步趟着雨水朝前跑去。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場面中,依舊不緊不慢地走着一個人,我擡頭,只見那個陌生的面孔,在雨中竟是那樣的鎮靜,那好無表情的臉,好像衝着狼狽不堪的我發出詢問:幹嘛啊?用得着嗎?儘管雨水順着他那消瘦的臉頰滾落下來,打溼了他的頭髮,也打溼了他的衣裳,但他依舊不慌不忙地邁着那正常的腳步。

我分明看見了他臉上因爲寒冷而生出的`雞皮疙瘩,我也分明看見了他努力剋制着自己腳下的步履不紊亂。

望着這副窘相,我想對他說:“其實,有時候躲避也是一種堅強!”可是,我沒有說。

那是個烈日炎炎的午後,知了那拖着長音的鳴叫,彷彿是向人們述說着難忍的酷熱。上班的人們不再是那樣的精神抖擻,而是和着知了的鳴叫,無精打采地尋找着那點可憐的陰涼。只有那少女少婦們,打着遮陽傘,穿着高跟鞋,邁着小碎步,走在那快要被烤化的柏油路上,依舊風采不減,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讓兩側的行人不由地朝她們投去了一瞥既欣賞又妒忌的目光。在這樣的一副畫面中,那個陌生的面孔,不知什麼時候不管不顧地塞了進去。

只見汗珠子順着他那削瘦的面頰流下,白色短袖衫的後背被汗水浸溼了一片,使得整個後背的皮膚和衣服緊緊貼在了一塊;他一隻手偶爾遮一下那皺起的眉頭,擡頭看看太陽,另一隻手卻始終揣在褲兜裏不肯抽出來。他朝我投來了一瞥藐視的目光,好像在說,就這點陽光有那樣可怕嗎?

我分明看見了他那一臉的無奈,其實,他也很熱,也想享受一下陰涼的愜意。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躲避那火爐樣灼熱的陽光。

望着他那快要被烤熟了的樣子,我想對他說:“其實,有時候愛護自己也是一種善良!”可是,我沒說。

那天,又是上班的時間,又是在同一個地點遇見了他。他穿了件乳白色的夾克衫,下身穿了條藏藍色褲子,腳上的黑皮鞋擦得鋥亮。不知道遇上了什麼高興的事,他好像心情很好,看人的眼神柔和了許多。只見他和一個熟悉人打着招呼,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齒露了出來……可能談得是件開心的事,他一路微笑着伴着熟人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分手。看見我的時候,他的眼神好像想笑,其實,他沒有笑。

望着他剛剛收斂起笑容的面孔,我想對他說:“其實,你笑的時候還是很帥的!”可是,我沒有說。

春節將至,電視臺每天都在忙着播放各單位領導走訪貧困戶的新聞,我無意中掃視了一下新聞的畫面,突然,我發現了那位熟悉的面孔。哦,原來他竟是……

春節後第一天上班,濃烈的節日氣氛,仍舊瀰漫在小城的上空。

“過年好!”“過年好!”的問候聲響徹整個大街,今天人們的主要工作好像就是相互問候。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我們再次偶遇。當我們分別從兩個方向隨着“過年好”的聲音走到交會處時,不由地都向對方投去了一絲熱情的目光,他的表情多了一些溫和,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份喜慶的成分,我想對他說“過年好!”可是我矜持了片刻沒有說出口。我想應該等他先說,見他今天的眼神一定會先說的。只要他一說,我會馬上回應他,而且一定會向他報以友好的微笑。他朝我溫和地注視着,眼睛裏漸漸生出一絲的暖意,嘴脣蠕動了一下,好像在做開口的準備。臉上的表情彷彿是見到了一位熟悉的同事或朋友,那情形有點像上級看下屬,又點像老師看同學,但那的確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在想像着,想像着他說話時的聲音,想像着他說話時的表情,想像着他那一口雪白的牙齒,想像着他那難得的笑容,禁不住笑意已經先爬上了我的臉……

然而,他卻什麼也沒說,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走了大概有十米遠,他突然回過頭朝我微微笑了一下,我一衝動,差點脫口而出:“過年好!”可是,我終於沒有喊出來。

然而,那個朝我微笑的面孔,竟成了我腦海裏最後的定格。因爲,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也許,他是另搬住處不再行走此路。也許,他是去了遠方採集風景……

我是這樣想的。

無意之中,一個炸彈般的消息,在小鎮上空炸開了:不久前,他因勞累過度猝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望着那條熟悉的小路,還有他經常踢着的那些小石子,我真的很想很想告訴他:“我曾經想和你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