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回憶叫做青春經典散文

雪,一片一片一片,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瀰漫的煙霧籠罩着整個村莊。純白的雪,溫熱的房間,以及讓人無法不陶醉於此的寧靜夜晚。若是再少了那一聲聲狗叫,你一定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

有一種回憶叫做青春經典散文

我一個人坐在靠窗邊的炕頭,玩味着自己最近幻滅的心情,想起過往一些事。曾經的那些美與醜,歡笑與遺憾,在我心中已無區別。只覺得這是青春,覺得與其有關的一切都值得去回味。因此,憶苦時涌上心頭的那絲絲甘甜便有了咀嚼的理由。

今天早上去趕集的人真多,想必都和我一樣,是想讓新年過得更豐富一些吧。

當車子駛過村頭時,看着眼前那條早已荒廢的山路,我似乎又看見了五六個年少同學的身影。正揹着一週的生活用品,徒步走在通往三十里外學校的路途中,有說有笑,有爭有吵,男男女女,你打我鬧。

還記得冬天的週末回家,天黑後總還有眼前的這一段路要走,幾個人牽手走過黑暗中的山路時,同行才更具意義。牽手,除了給彼此不怕黑的勇氣之外,並不具別的任何意義。我想,異性哥們大概就都是這樣走出來的吧。

世紀交替前後的那幾年,對於生長在農村的八零後孩子來說,無疑是最青澀的年代。女孩們均衣着簡舊,看不出優美的身材。穿着媽媽納的千層底,無從見到高跟鞋帶來的性感。清一色的黑髮,絕緣各色染髮劑,卻也絲絲柔順。紅撲撲的臉蛋,因年少不飾胭脂水粉而不夠嬌麗,從而又更顯淳樸。男孩與女孩之間最大的區別,便是那一頭的短髮和無花色的布衣。

從一個世紀到另一個世紀,這期間的細碎,說來也是話長的事。

隨着一段路無數的往復,我們從二十世紀走到了二十一世紀。我有了鐵哥們,也有了連他都不知道的祕密。哥們也一樣,在心裏藏起了祕密,同樣不會告訴我。就這樣,我們都成了藏着祕密的孩子。

用暗戀,告白着春春。

那些有關回憶、有關青春的事,現在想來無一不是美好的。比如放煙花點着了房東院子裏的草堆;看社火時不小心踢翻人家的雞蛋籠子,沒來得及道歉就被拉着撒腿往回跑;拿着同學家布匹裏的竹竿,大晚上出去裝神弄鬼;慫恿姑父套上馬車,在明月下坐着馬車遛馬;疊起課桌,背插小紅旗,上演“甘十九妹”……而在所有過往裏,最值得慶幸的是,在我擁有哥們和漂亮親姐姐的同時,還擁有一羣美麗善良的室友姐姐,她們都因爲我年紀小而特別優待我。

我的室友姐姐個個可愛,個個討人喜歡,因此我們宿舍經常有不同的男同學出入走動,有情書你來我往。哥們也是,因生得清秀,分外討女同學喜歡。我呢,喜歡着明信片上的周慧敏,懷揣着自己的小祕密,分享着她們的快樂與憂傷。

青澀的年代裏,一羣懵懂少年情竇初開。時光正好,芳華正好。

在我所熟識的衆多同學裏,姐姐的追求者是最多的,收到的情書,包括禮物也是最多的一個。所以,在我心裏,姐姐是個值得擁有世間所有美好的人。她心地善良,性格溫和,而且長得漂亮。從小到大,我習慣了在姐姐的光環下做個妹妹,性格孤僻、內心自卑。直到有一天,聽了一個近乎陌生同學的評價後,我才意識到自己長大了,已然是個獨立的個體,不再只是姐姐的妹妹。

那是一次短暫的新年前補習,姐姐班一個男同學來過我們宿舍幾次,他除了學習之外還擅長畫畫。那時候有特長的同學在農村着實不多,因此他顯得比一般同學更有才情一點。而我,因爲和他不熟卻格外生分。

十多歲的我們,都來自於遠離鎮子的各個村莊,及早地過起了寄宿制生活。這種寄宿制不同於城市孩子那樣,上食堂打飯,宿舍只是用來睡覺。我們所謂的宿舍,是出租學校周圍的民房。三四個同學一間,五六個同學一間,從家裏帶來各種簡單的農村食材,架起簡單的鍋竈,各自弄飯吃。那飯,也只是能裹腹而已。

鎮子上的孩子和農村的`孩子是有隔閡的,有來往的寥寥。而枯燥的學習之餘,在宿舍互相串門倒成了同學們的一大樂趣。

記得有一次,房東叔叔給了我們一碗燴菜,那無疑是一頓美食了。室友們都很實誠地先勸來宿舍的玩的男同學吃,但他始終推卻,就是不肯吃,最後姐姐們也是一樣,你推我讓的不肯吃,我自然成了那個不客氣的人。我生來挑食,喜歡吃的菜挑吃一半後,我也不想吃了,放下碗準備趁房東不注意的時候把飯食倒掉。結果他說看我吃得挺香的,剩下的他吃了吧,說話間已拿起碗筷,果真吃了,而且一點也不剩。吃完後還繞有興致地評價了我和姐姐,他說我們姐妹倆,如果要引用花來做比喻的話,那姐姐無疑就是牡丹,而我如茉莉。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比作花來評說。雖然那時的我並不知道茉莉花長什麼樣子,卻因聽過《茉莉花》這首歌,也固執地相信這裏的比喻並不存在貶意。頃刻間,覺得他也如是我同學一般,聊天時少了許多生分。然而有些人,註定只認識一刻,就要陌生一世。那天是他最後一次來我們宿舍,之後再無任何交集。走時他說自己要轉學到縣城去了,大概是爲了能更好地學畫畫,還說臨走想各送我們幾個一幅畫,讓我們第二天自己來取。

他走後室友們立刻就拿半碗剩菜的事說起了笑話,我有點難爲情。因此取畫的時候唯獨我沒去,理由是我和他不熟,要畫也沒什麼沒意義。第二天下午,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各自挑了自己喜歡的畫拿了回來,其中多了一幅,說是剛認識的同學帶給我的。出於好奇,打開後是室友們搶先看的,不料看後又是一陣混笑。若要我說,送我的畫不如她們的好看,比任何人的都簡單無色彩——畫紙左邊露着半顆大石頭,石頭旁斜伸出一棵梅來。而姐們的笑點在於,梅花枝上那隻回頭觀望的候鳥,和右上角題着的“等待”兩個字。

室友姐們說着笑着,我竟然無辜地被笑紅了臉。在大家的嬉笑聲中,畫都被貼在了宿舍牆上,最美的時光裏,快樂總是來得太容易。

關於情書,八零後的人們多多少少對它都是有些記憶的。而我對情書的記憶,多是有關室友和姐姐的,當然也不外乎自己。而遺憾的是,那時的我連寫一封情書給他人的勇氣都沒有,就渾渾噩噩地帶着祕密回了家。因爲成績不好和家境不好等原因,我早早地輟了學。從此祕密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以爲我忘記了,同學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以爲再也不會有聯繫。

農村的孩子成家早,國中輟學後不足20歲的年紀,親朋已經準備起了孩子們的婚事。後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同時看中了鄰家的小夥子。我發小看上了我哥們。小夥子是我哥們的哥們,發小是我和哥們的發小。

再後來,在各種條件具備的情況下,我和鄰家小夥訂了婚,哥們無故有好長一段時間不理我。再到發小眼看着我和哥們關係恢復,愛屋及烏地黏上我。發小是個漂亮女孩,亮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高鼻樑,個子和我差不多高,只是不討哥們喜歡。我想,如果不是因爲哥們,她是不會喜歡經常來找我的。因爲在我的印象裏,只有哥們在的時候發小纔在。

記得一個下雨天的早上,哥們感冒了來找我爸打針,打完針後坐下來和我有一沒一句地聊着。不多一會,發小也來了,之後我們三個一直坐着,他們倆誰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直到傍晚時分,雨早就停了。最後是哥們先走的,走後發小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他喜歡哥們,希望我能說服哥們去她家提親。聽到這裏,我由衷地佩服發小追求幸福的勇氣。這種好事,我當然爽快地答應了,因此發小也開開心心地回了家。

找到機會,我覺得氣氛只適合說這種大好事,於是我給哥們轉達了發小的意思。而他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做似的,一點都沒表現出意外。反而和發小一樣,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你可以給我介紹她以外的任何人,只要你覺得合適我就娶,唯獨你發小不行。我問爲什麼任何人裏就不能包括我的發小呢,她那麼喜歡你?我是真心地希望他們兩能走到一起,可任我怎麼說,依然無果。爭執後的氣氛有點僵。哥們爲了表示我們依然是好哥們,他似玩笑又認真地說:除了發小,以後我娶誰就由你說了算。

兩年後,有一天我坐在窗邊入迷地看着小說,哥們忽然來找我,他一反常態的沒說話,站在窗外好久,我沒發現。後來還是他開的口,說我來這麼長時間了,你竟然沒發現,這樣還怎麼看家呢?我聞聲擡頭,纔看見窗外有人。進屋後他要我陪他去一個地方,一個離我們村不遠的村子,是要步行着去的。不問清楚,我自然不會去了。迫於無奈,他說出了要去的理由。說是前幾天他去同學家玩了,晚上和同學一起去看電影,同學對象又給他介紹了一個同在一起看電影的姑娘,還說那個姑娘對他有意思,同學和同學對象都希望他能去提親。而他今天來就是想帶着我去看那個女孩。聽完後我覺得荒唐,簡直就是在鬧着玩,堅決表示不會去。然後建議他告訴父母,去提親就好。其實我心裏明白,他只是有了要去提親的意向後跑來和我分享一下而已。

歲月就是這樣,一刻也不停地催着我們一步步踏入生活。

還好,上天永遠是公平的,它讓你在這裏失去的,總會從那裏補回來。我雖然不夠漂亮,但未婚夫對我卻是百般的好,對我家人也很好。爸爸媽媽高興,爺爺奶奶高興,我也跟着高興。隨後,我被邀請到我所在的村子裏教書,一共有三四十個同學,我是臨時的代課老師——在我們那偏僻的農村,其實就是哄小孩的。學校裏還有一個公辦老校長,就我們倆撐着一村裏的一所國小。我一個室友姐姐也和我一樣,在鄰村做了代課老師,我去過她們學校幾次,借回了很多書。未婚夫和哥們各拿了一本去看,後來我通知他們,趕在某一天前把書給我還回來,我要給室友姐姐送回去了。哥們聽後,說他和他爸鬧不愉快,正想去同學家轉轉,順路,就等我一起再走吧。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哥們比平時寡言得多。時不時地說句關於我未婚夫的話題,還好我們之間就算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就在我們走過一半多路程的時候,卻在路上看見了哥們他爸。他正在和一個放羊的鄰村人席地坐着聊天,身旁的草地上放着兩個嶄新的手提袋,裏面是菸酒、點心之類的東西。一看就知道,這定不是放羊人的乾糧袋。

他看我們走近後,回頭一臉笑意,說他在等我們呢,還讓我們先走,他再聊幾句就趕上來,心情大好的樣子。我用眼神詢問哥們,你們這是演得那一出?原來是他們商量好,選在今天去提親的。

陪哥們走過提親的路,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圓了哥們說要我幫他指媳婦的笑言,這樣很好。他說之前在同學的鼓動下,他爸急着催他去提親,而他一直不肯去,所以之前說的鬧不愉快也都是真的。我原本就不是真的在乎這些,所以也無所謂是不是真的,只是真心地祝福了哥們。

一起走到村頭後,我讓他等着他爸,我去找同學。他讓我在學校等他,一起回家。我答應了,免得多費口舌。

後來哥們罵我食言,害他空跑了一趟學校。我問他提親的情況,他說非常順利。第一次去,女孩就喊他爸爲爸,還說高興壞了他父親,同時還定了來看家的日子。這裏需要說明一下——在我們老家,男方提親後,女方還要來男方家裏看一趟男孩家的情況。看上後纔算真的敲定了這門親事。這是不知起源於什麼時期,並一直流傳至今的鄉俗。但一般答應來看家的,就表示親事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留着重要的百分之一來看家還俗,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哥們說他媳婦來看家那天我一定要來,必須來看看。我也告訴他保證不爽約。

不記得是什麼日子了,那天哥們家有不少幫忙的婦女,做了各色美食,備着以方便招呼來看家的新媳婦,以及陪新媳婦來的客人,這一天陪同來的一般都是和新媳婦關係親密的長輩。我趁着下課間隙跑去看未來的哥們媳婦。去時,上房裏是遠到而來的新親戚,廚房裏是幫忙的婦女們,我先去了廚房。哥們看見後拿了兩瓶啤酒,喊我到另一個房間,他邊倒酒邊說,今天喝一杯吧,完全沒給我拒絕的餘地。我一直不怎麼喝酒,但那天不想掃哥們的興致,就陪着他喝了幾杯,哥們喝得有點急,我也陪着喝。正好,新媳婦從上房裏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套格子衣服,長辮子,白皮膚,很清純的樣子。我說很漂亮,看着性格很溫順。她大概是出來找哥們的,也正好看見我們在說她,就順勢走了過來。我簡單地打了招呼,表示認識了一下,便藉口上課離開。那一刻,我知道我們真的長大了,再也無法回到從前。只留下那段山路,讓時光用塵埃漸漸掩埋。

時光悠悠,歲月有情。在十幾個春夏秋冬的更迭裏,老公對我十年如一日的嬌縱,我也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執着地生活着,卻依然風不幹青春的告白。有人說,給時間以時間,讓過去的過去,當用盡真心後,命運可填補最後的遺憾。果然,那隻不知名的蝴蝶,那片遠方的雲海,還有那年的情書……都輕易地讓一個自己與另一個自己隔世重逢在光陰裏。

春春不長,可它卻承載了太多太多。終於,在十幾年後的某一天,我用自己的感受深深體會並理解了哥們當時要我陪他走那一段路,喝那一杯酒時的心情和用意。執念,是需要用特定形式來完成的。只有這樣,記憶纔會不帶傷。

外面還在下着雪。記憶裏定格的過往,我無法將它全部還原。正如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一樣。

擡頭看窗外,潔白一片。今夜,藉着雪的無瑕,我想再對青春表白一次: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裏,我最喜歡你。

今後,願歲月依然有情,願現實盡如人意。願沉澱後的我能灑脫地把過往掛在風中,晾乾,然後細緻的收疊好,整齊地藏在記憶的最深處。而此刻那些難過的事,總有一天我會笑着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