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散文隨筆

你穆然獨自佇立在那裏,雙目微閉,雙手恭恭敬敬地交叉放在腹部,口中若有若無的唸唸有詞。鍋竈裏“噼噼剝剝”的燃燒着柴薪,冒出的一絲青煙和鍋裏蒸出的水汽纏繞在一起,瀰漫在你四周。 等你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我輕輕的問:“在祈禱什麼呢?”你淡淡的用自語的音調說,“希望家裏人都平安。”

呢喃散文隨筆

是啊,結婚後那幾年家運實在不濟,先是女兒病毒性感冒引起了腎炎,後來1歲的兒子又患嚴重的肺炎,接着我又突然心肌炎病倒,臥牀不起,整年裏都不能上班幹活,日子過的如淚一般鹹苦,在你噙着淚一轉身的憂鬱裏我感受到你的焦慮與無助。也就從那時候開始,你每個禮拜天的清晨都會去十幾裏外的鄉村教堂做禮拜,無論颳風下雨從不間斷,還從教堂帶來了《聖經》和《讚美詩》,一直放在你枕邊。幾年後我們去打工,把孩子交給家裏的老人,你卻始終把這兩本書帶在身邊,就像帶着我們的孩子,細心的翻閱、擦拭,詠聲呢喃。我便打趣你說,基督教是叫人贖罪,菩薩纔會保佑你。我知道你識字不多,見識不廣,笑話你是否能看懂《聖經》,故意問你什麼是以馬內利。但是每個清晨和夜晚,你還是會獨自在那虔誠的禱告,也經常在清晨的迷糊中聽到你的'呢喃。

記得有一次清晨被你拉着跑到屯溪國大邊的教堂裏去,你站在臺上虔誠的唱讚美詩《哈利路亞》,那聲音是我從未見識過的優美溫柔,穿透教堂飄蕩在金色晨曦裏。聖母瑪麗亞在你後面無比慈柔的畫像,恍惚間與你的身影重疊起來。環伺四周,每個人都在默默的祈禱,間或還有幾個外國人。你非常憐憫地對我說,那個大伯家發生車禍死了兒子死了妻子和他的孫子,現在孤零零的一個。這個大嬸家人重病不起,家裏沒有了任何的收入,實在是太可憐了。我看了大伯和大嬸,他們眼神中流露着斷腸人對命運的惶恐不安,顫巍巍無助的立在那裏,雙手一樣的握在胸前做禱告。原來芸芸衆生,朝鐘暮鼓,悲歡離合,來這裏的,不僅僅是信仰的,也有很多是對生活感到無助和困惑,而來尋求安放苦難的。回來時你問我,“你剛纔有沒有禱告?”我說:“沒有,我不相信。”你一轉身似乎有些生氣的說,“你就不能向主祈求保佑我們的孩子嗎?”然後皺着眉又是自言自語道:“天氣冷了,兩孩子晚上一定是踢被條的。”說着,扭頭抹了一下眼裏噙着的淚。我想,其實你比我更懂《聖經》。神愛世人,你愛家人。

後來兩個孩子都長大成人了,生活一下就輕鬆了許多。你似乎忘記了你的信仰,極少再去教堂。只是每年的聖誕節,你還是會拉着我去教堂過。那時候的教堂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我們好不容易擠進去,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此時再沒有了往日的肅穆,充滿了節日快樂的氣氛。你還是在唱詩班邊站立着,你的聲音加入優美的女聲合唱裏面,一遍一遍的吟唱讚美詩。我知道此時你的心情是愉快的,再不用爲家人擔心。去年年底,你突然又開始虔誠起來,躲在廚房裏禱告的時間是越來越長,呢喃的話語越來越多。我便不耐煩的問你,“怎麼這段時間越來越不正常了?” “女兒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哪像你,一點都不關心孩子。” 你說。

如今雖然你去了台州,因爲我們的孩子,外甥女都在那邊,但是我總在似醒似夢裏,依然能聽見你的呢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