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夢翩躚-抒情散文

【秋水長天】

秋,夢翩躚-抒情散文

雨,是天空的獨白,亦是她溫柔的哭泣。

關窗聽雨,這種感覺,很純粹,亦很真實。

秋,終要來,擋不住的洶涌,恰如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夜雨。

這雨,何時開始,毫無感知。當她稀稀落落之時,恰到好處的涼意讓我睡夢中安然。當她愈發密集和急驟,雨敲窗櫺,空氣不再安靜,心溫柔輾轉。

這雨,下得動盪而熱烈,讓你能聽聞到白日裏各種塵囂的餘音,延續着極盡誘惑的複雜,驚醒了沉睡的夢魘。清楚張狂的季節訊號,加快了秋的步伐。

這雨,很長,很長,長過時光隧道,長過歲月之流,詩意又纏綿,讓你期待又不安,鬱悶着她的鹹溼,卻又不忍失去。

夜裏的感官,格外敏銳。心,比白日還清醒。索性放縱着想象,清楚地感覺到窗外各種細微的變化:風狂了,雨大了,樹枝凌亂而舞、沙沙作響,不時有車輪急馳、碾壓地面發出的巨大聲響,水花一定濺得老高,象花朵般快樂地盛放。

疏密有間的雨,好似那抑揚頓挫的交響,激昂交錯的旋律,華麗震撼的樂聲,宏大如流的氣勢,有着攝人心魂的力量,足以穿越座座厚厚的壁壘,抵達哪怕已冰封千年、徹若寒涼的心房,讓人,怕着,又喜着,恨着,又愛着。

夜深,心卻異常清醒,清醒地沉醉於這一片悠長又悠長的雨境,意識被一點點喚醒,於心之一隅糾纏不清,沉甸甸的混亂,亦是豐盈盈的飽滿。雨滴,在窗外深情吟唱。心,隨之蕩過一站又一站的旅程,沒有停下的時候。

這雨,是秋的心語,落在有情人的心上,漾開旖旎萬千,氤氳出曠世的美麗,天上人間,無與倫比。

這雨,是天空的淚滴,滴在深情如許的大地,訴說相思成冢,依依復依依,嵌入那溫柔的血脈,悲喜與共。

這雨,看似詩情畫意的佈景,象極了一場煙霧繚繞的溫柔戰役,而我們都是無奈敗下陣來的傷兵。只是,有的不動聲色,有的凜冽對峙,有的憤悶難耐。最後的最後,再落魄的殘局亦只能自己收拾,再深的傷口亦只能自己撫平。

就這樣,任絲絲縷縷的雨聲撞擊着耳膜,潛入不安的心扉。靜靜地聽,連呼吸都很小心,怕打擾了正肆意狂奔的思緒,聽到柔腸百轉,聽到情意綿綿,聽到心上秋是離愁,聽到季節溫柔的繾綣。

很久了,不曾靜下心來聽一場雨,只是在每一場雨飄之時感覺到陌生和惶惑。一場接一場的雨幕,暈開一層又一層薄薄的惆悵,讓你沒有那份純粹去聽一場雨,無法專注去感受一場雨的心事。

原來,聽雨,亦需要勇氣。當或急或緩或密或疏或大或小的雨肆意地淌過,落在屋檐,滴在樹梢,敲在窗臺,灑向大地,亦會在心間鋪展開一方冰涼斑駁的心事,讓你無所適從。

我在屋內,雨在窗外,各不相干,卻又彼此牽繫。我看着那無限迷濛的雨簾,時而象歡快嬉戲追逐打鬧的孩子,時而象情深款款氣場十足的男子,時而象溫柔翩躚眉眼如畫的女子,時而象深遂寬厚靜待老去的老者……聲聲的雨,是否能感知此時的我難言的心情?

雨,乾乾淨淨地落下,在空中細細密密摩肩接踵,難看清它真實的存在,卻能真切地感受到它冰清玉潔的模樣。一滴又一滴,織成幽幽的簾幕,匯聚成豆大的雨珠,墜地的一刻,細碎成無數的晶瑩,蹦起老高,飛花流散,一地琉璃碎。

飛濺的水花,折射出孩童般乾淨的眼神,讓人心生歡喜。望着那四處流散的晶瑩,想要探究那不斷破碎又不斷修復的過程,無盡傾情,又無限生情,有些自我,卻又倔強得可愛。

雨,飄飄灑灑,似自在飛花,又似詩意流蘇,百變的模樣客串着生命的精彩。明明是歡喜和美好的模樣,觀雨的人卻心事惻然,目光與雨幕癡纏過後,淚水順着雨的心思,流瀉出冷落冰涼的心跡。

窗外的雨,冰涼的,晶瑩的,熱烈的,精彩不斷,空氣爲之凝固,萬物皆成靜默。喜歡空氣中飄送的淡淡空靈與微微惆悵,以極其放鬆的姿勢,將小小的身體蜷縮進椅子裏,感覺溫暖而安全,思緒亦如雨漲秋池,滿滿的,恰如被理想、責任、道德等等凡塵雜念脹滿的沉甸甸的生活。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不覺,天已亮。

被雨水浸潤的天空,有些灰,沉鬱,卻很有質感。不時,有梧桐葉落,蕭蕭的模樣,將所有的離情別緒悄然收藏,兜兜轉轉的弧線,畫滿迂迴的溫柔,噙滿泣血的依戀,將天空纏繞上化不開的濃情,剪不斷,理還亂。

雨打花枝俏,點點催離別。那滴水的綠,展過生命最後的妖嬈,卻掩不住荼蘼的味道。路邊的花朵,已由盛大淪爲零落,開得顫顫微微,卻也嬌豔欲滴,很是搶眼。

容顏,清寂若霜,蒼白成亙古的底色。流光輪轉裏,寂寞成習慣,點滴聚積着心碎的溫度,飄逸成流蘇般溫暖的色彩,在涼薄的空氣中且歌且行,竟也生動安然,寂靜美麗,透着秋獨有的詩意縱橫。

雨,一直下,下得很大聲,蓋過心中喋喋不休的癡語,淹沒所有似是而非的心情,美麗翻飛成生命裏一場華美的記憶。只是不經意,沉睡的思緒就這樣被怦然激活,或懷念,或憂傷,或快樂,或遺憾,或沉重,或放下,傳遞着鮮活的溫度。

有些心情,無需言說,亦無從言明。只是,心無旁鶩地聽着。乾乾淨淨、淅淅瀝瀝的雨,讓世界還原成最初的模樣,是你再難邂逅的美。秋雨中氤氳的美麗,輕盈而脆弱,誰忍心靠近和觸碰,驚擾她易碎的夢,加速她的落敗?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將心中的潮涌,匯入這綿綿秋雨。只想,任未來長成它命定的樣子,而不是我期待的樣子。

【一葉知秋】

梧桐葉落,秋意已明瞭。

走在落葉如毯的山間小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踩出一路咯吱咯吱的聲響,心柔柔地疼,卻漫開脈脈的溫情。一路心碎的聲音,生命與生命的完美合拍,亦是生命不息的絕響,懂得的人才聽得明白,溫軟的人才會憐惜。

一路向前,黃葉飄飛,風兒溫柔相送。只是,那從天而降的過程不免有些悲壯,離枝的一刻,頻頻回眸,依依相訴,難捨難分。

這場迴歸,劃過眼眸,觸過眉梢,慌亂地旋轉,無數的跌撞,終究,塵埃落定。最終,是誰傷了誰,又是誰又負了誰?

歲月靜好,素心如簡,紅塵之外的佇立,早已將孤獨凝成永恆,再不遇風生水起,再沒有活色生香,唯山河永寂。

微涼指尖,輕觸一枝一葉,清楚地聽聞到花開的絕響、花落的惆悵,卻只能忽略,裝作無憂。

若,夏日風情,是被豔陽裝點的熱烈與華麗,而秋日靜美,定是被歲月浮華洗滌過後的成熟與優雅。

高遠的天,藍成一片幽深的`海,想要飛度的心從容積蓄。

鴻雁聲聲,催成離愁漫天,只能任一度寧靜的思念風走天涯。

時光如刀,流年如畫。多年以後,仍會想念某個人,會記得某段情,會不小心掀開愛的斷章,回憶如昨。只是,再美,也早已淪爲腐朽的傳奇,在周而復始的日升日落月圓月缺裏擱淺,在生命匆忙的行走中依依淡去。

美麗邂逅的地點,愛的轉角,不堪回首的夢境,再尋不回絲絲的暖,覓不到點點的柔,一切只是曾經,若蒼白空冷的畫卷,被擱置,冷落,流放,最終點滴散盡。

年華似水流淌,骨子裏深藏着寂寞,一直喜歡沉醉一段唯美的文字,迷戀一首憂傷的旋律,獨自聆聽與靈魂深處契合的聲音,快樂着別人的快樂,悲傷着別人的悲傷,莫名地感動着、牽慟着。

陳慧琳的《心不設防》一遍遍在耳邊迴盪,直白而簡單的輕唱,猶如娓娓道來的純白心事,在夜裏寂靜綻放,頹廢和慵懶將孤寂的心扉暖透,感同身受的落寞讓心不再無依,沒心沒肺的笑在嘴角漾開美麗的弧度。

日子看似過得忙碌,其實沒有內容,至少是沒有值得紀念的內容。時間匆匆而走,心中卻總有一個填不滿的缺,空蕩,落寞,任自己泥足深陷,跌入一個又一個孤寂的輪迴。

也許,生命有缺,雙眼才能望得到遠方的美麗,安守日月,才能擁抱一個安全的世界。

一個人的世界呆得太久,總是在繁華喧鬧的街角看行人匆匆卻獨自靜默,卻無法於熙來攘往的人羣中辨別來去的路,不禁心生無所適從的恐慌、格格不入的尷尬,還有害怕被人看穿的狼狽。一個人的戰爭,只想用最苦的內心、最久的堅持,支撐起心中永不落幕的美麗。

寂寞長空,透着空曠深遂的美,猶如內心的空靈無羈。秋的韻腳,即使充盈着豐滿的金色,倒映的亦只是蒼白的容顏,染不上絲絲明麗。這如寂的蒼白,是生命中最溫暖的底色,有些灰,透着冷,卻是誰也無法演繹和懂得的獨自。

眼前,成片的玉米地瑟瑟蒼黃,耷拉着腦袋,是生命結束的姿勢,讓人心生疼痛和敬畏。曾經,她綠成一片海洋,綠油油的光能照透烘乾所有的陰霾,盛大而生動。而今,萎謝得無力迴天,卻也淡定從容。生命,也許就是這樣,在最美的時光傾綻,而後揣着新生的希冀走上命定的歸途。

收穫與枯萎並存的季節,又愛又恨的心無從抉擇,模糊的悲喜也被渲染得淋漓。季節的悲喜,不動聲色。生命的悲喜,卻寫在臉上。農人們喜笑顏開,而生命無奈的走向,卻讓天地爲此失語。

一葉知秋,心情中所有的茫然、複雜,我不想說。只是,站在現實的當口,看那些打馬而過卻無從追憶的時光,才發現生命的色彩,灰色遠遠大過明麗,身心皆空,沒有什麼是刻骨銘心,沒有什麼是不可失去,沒有什麼會美好發初。

翩躚而舞的各色蝶兒,揮動着翅膀,極致的妖嬈,傾盡所有的美麗,只爲它鍾愛的花花草草。只是,在這不適宜的季節,這份纏綿註定短暫。看着它們樂此不疲地穿梭於枝葉之間,竟發現那無可言說的悽絕之美,一個開至荼靡,一個壽終正寢。來年,你們還會不會把彼此準確無誤地找到,於動盪的塵世?

寂寞的時候,仰望天空,讓呼吸變得自由。而秋的天幕,沉靜若禪。雲兒自在飄浮,載不動愛意情濃;風兒柔情相送,送不走思念悠悠;月兒斑駁淺照,暖不了那個心缺。當洗盡鉛華,寂寞芳菲的人,憂傷不再濃烈,快樂不再張揚,在悲喜的世界裏張弛有度、冷暖自知,便是一種修行。

流淚,痛的是心。所以,好久不哭。只是,在這個心潮暗涌的秋,惆悵依然。許多東西悄然走出生命,不再回來,比如青春,比如容顏,比如愛情,還有生命中的過客匆匆,都是一條無情的單行線,纏繞心中,盪開悽迷一片。只是,這落寞人間,註定很多東西是要落空的,糾結於心沒有絲毫意義。

時光任冉,心卻永遠天真。韶華老去,夢卻不甘就此罷休。有沒有那樣一個人,讓我感動得一踏糊塗淚流滿面毫無形象可言。有沒有那樣一個人,讓我能奮不顧身癡心空許苦等輪迴。有沒有那樣一個人,讓我想起在每個不經意的瞬間嘴角帶笑。

若可,我願意,只是一棵樹,安靜地立在路旁,看紅塵滾滾心事浮沉,卻沒有悲歡的姿勢。我願意,只是那紫色風鈴,孤獨地掛在樹梢,聽紅塵中寂寞又絢爛的心音,隨風盪開靜美的心懷,飄散於天地間,傾情注愛。

詩情爛漫,穿越季節的浮華,淌過心靈的荒蕪,盪開指尖的馨柔,在生命一波又一波的起伏、一輪又一輪的跌宕中,嫵媚盛開,幽香自來。

後記:

紅塵緣,且擁且珍惜。紅塵劫,且悟且懂得。

秋雨洗過的天空,空明如鏡,一小撮花朵般的藍,若天空溫柔的眼,穿透心靈的迷茫。

躺在綠瑩瑩的青草地,任青青草兒輕吻着肌膚,柔柔軟軟,沁沁涼涼,不禁笑出了聲。閉上眼,鳥兒清脆的鳴唱響徹天際,蝴蝶在草叢中翩然而走,泥土的清香潛入鼻息。

想象着,攜手並肩的人兒,一個婀娜聘婷,一個英俊挺拔,裙襬飄送的柔情,眸光相織的依戀,讓天地萬物都成了虛無的佈景,日月隱沒,山河沉寂,皆醉在這有情天地。

紫陌紅塵,心無界,情無疆,愛無涯,思無境。山的那邊,依然山花爛漫,海的這邊,依然情深繾綣。一切,似乎走遠。一切,又似乎從不曾離開。

沐浴着流年碎影,披一身清月如霜,連嘆息都變得簡單而乾脆。

一季清秋,溫柔落滿窗臺,片片是童話,陣陣是呢喃,聲聲是離情。

秋心似錦,甦醒,或是沉睡,皆是一首婉轉動人、纏綿悱惻的歌。

我,在這個季節醒來,沐浴着秋的靜美,夢翩躚而走,且行且歌,芬芳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