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鳥鳴,是山村的歡樂。
我心中牽掛着,風乾的玉米棒,能換來幾件衣衫。
點綴在黃土高坡的窪灣,太過平凡,任意風雨侵蝕,多皺的山巒,在癡守的情懷裏,改變着容顏。
丈量足跡,曾在山路的彎彎上涉險,駝鈴襯托古絲綢的打狼咀山,在鹽商的眼裏也是雄關。
漫道歲月,有過繁華的驛站——稱鉤驛,店鋪林立,車水馬龍。雁過留聲的天空也是蔚藍。
牛羊頓足的瞬間,山歌總像雷聲滾動,一不小心,炊煙會熱情地邀請,在那與白雲最接近的地方。熱炕頭的嘮叨,旱菸袋托起的脊樑裏,背上褡褳走過三關。
貓頭鷹蹲過的山崗,帶着血腥的殘忍,與時間對抗。
野草,兔子。山花,溪水。
田野一片生機勃勃,生動了質樸的家園。
在月亮掉進窖裏的晚上,青蛙活躍的歌唱。
二
真情的流淌,山民的山歌裏有着舒緩而流暢,以生者的姿態,敘述心中的歡樂和憂傷。
山歌,是一種植物的.生長,總在清晨和黃昏,在心田的沃土上滋生。是誰的歌喉嘹亮了整個山頭?是誰的憂傷的調子,在夕陽裏飄落在枝頭?是誰的同身感受,驚悸了一個懵懂的童心?
是山歌,鄉村的山歌。
祖輩的傳承,信口開河,一個人的舞臺,有滋有味。
我的血液裏流着着山歌,飽經風霜的眸子裏縈繞着山歌------
靈魂深處的那份癡盼,秋,在山歌跌落的包穀地裏蠢蠢欲動,日子,便在吼聲裏輝煌。
山歌,使山中的男人變得堅強,使山中的女人溫婉。
艱辛和煎熬譜成一曲曲不老的調子。山歌是白雲,山歌是細雨,山歌是百味,山歌是千轉回腸------
山裏人用歌當槳,家就是出行的船。
深情而眷戀的大山的調子,是靈動的,隨時隨地總會蹦出來,山巒上,小溪旁,大樹旁,草叢中,到處都能聞到山歌的氣息。
山歌是浪漫的詩,是深山古老的傳說,解釋着一種古老的愛情。
山歌的哥哥站在異鄉的大地,在白雲悠悠的際畔,總有妹子柔柔的呼喚。
唱吧,山裏人!釋放出倔強與憨厚,和風是節拍,山花是舞姿。
吼出一串串貧瘠的心事,扯動豐盈的祝福。
我用五音不全的歌喉,繚繞家鄉的神曲。
三
山村,在太陽跌落的景緻裏,是層層疊疊永無休止的歲月。向日葵站成的姿態,展示着一種昭華一種美麗。
山裏漢子的肩膀上,一頭挑着太陽,一頭挑着月亮,用火辣辣的期盼站成白楊樹般的剛強。是誰用山鷹般的目光,在流年的羊場小路上,叼啄日子裏的時光?是誰站在經年的隧道里,希望鄉村也變成城市的模樣?
父輩耕種着希望,也耕種着遊子的風景。爬滿額頭的歲月,溝溝壑壑裏包含了多少風雨?遊子的腳步可以漂流在天涯海角卻永遠走不出遠山一抹深沉的呼喚。
漂泊在外的心,總有對山村的牽掛,爲了同樣藍天下的那抹貧瘠,爲了夕陽裏還在爬行的那幀剪影,面對蒼穹,眼瞼溼潤。誰能在嫦娥舞廣袖的夜裏,給山村披上一件明媚?誰能給脫了泥皮的老屋,充滿陽光的溫馨?
生命的原始的那份衝動,我在時時刻刻裏,對山村有着期盼,期盼日新月異,召喚我的靈魂迴歸。
癡愛大山,因爲它是我生長的家園。呼喚大山,是對山花爛漫的真誠的顫慄。
大山,我的根,我生活的軌跡,有莊稼呼吸的脈搏,有大地寬厚的肩膀------
四
我要把山村的風調雨順寫進句子,用我熾熱的一腔情懷,傾聽我所有的熟悉。因爲聽了爺爺的故事,我敬畏一棵樹,它會擎天,可以站成一副雕像。那綠色,那守望,那風雨中的風姿,都是我報恩的情啊!
山神廟裏香火不斷,虔誠的山民祈禱四季平安,只有母親站在田埂上,融入黃土的情懷,沒有浪漫的姿態,只是靜謐的操守,真誠的內涵,凝真善美爲一體,深沉得讓人肅然起敬。
山村,幾千年的滄桑鉅變,一羣純粹的人,在純粹的河水浸泡裏,伺弄着自己的土地,用不經意的足跡,沿着星光,留下歲月的痕跡和生生不息的炊煙。
山村,有我太多的不捨:苦苦菜,蕎麥麪,桃花紅,杏花白-----
甚至,雞鳴,狗吠,呼喊,在風中雨中,是一曲濃郁而淳樸的鄉土交響曲。
思鄉是艱辛的爬涉,思鄉是一彎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