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節,在清晨五點零七分到來。
那時,屋子安靜得像三個月大的我。
我向北看,河北的晨光早已把遠處的燕山裝扮得層層疊疊,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接觸電腦時那個淡藍色的有關山的背景圖。
我光着腳丫子輕輕走出房間,走過客廳,小心地開門出去,我怕吵醒了熟睡的我。
走廊很靜,拖鞋吧唧吧唧的節奏迴響。
我拉開窗子,空氣涼爽爽的吹進來,一股子混合着青草,樹葉,石塊兒,湖水以及油料燃燒的味道,是我熟悉的味道。
父親,在早上三點就已經套好驢車,衝着屋裏喊着:“哎,快點兒!”
三歲老驢拉着車,後面跟着她半歲的兒子,車上坐着父親,母親,兩杆老鋤頭和一大瓶涼水。
他們一起顛顛簸簸在村裏的土路上,顛顛簸簸在燒苞米杆繚繞的青煙中,柏油路上噠噠噠的驢蹄聲,合着傢伙什兒嘩啦嘩啦的節奏。
兩旁的苞米苗已經過膝,翠綠的葉上泛着微紅的`光暈,細碎的塵土飄飛着。
父親,卸了車,拴了驢母子,接過母親卷好的菸捲兒,叼在嘴裏點了火,胳膊一揮,下鋤鏟下地頭兒的荒草。
父親說:“咋怎麼荒!”
早前的那場農藥沒有消滅他們,荒草成了苞米苗的玩伴。
父親母親各把一隴,呼呼呼地,鋤板開始在地皮間穿梭。
父親淡灰色的汗衫兒,母親白色的短袖,在西路莊稼地清新的晨風裏,飄揚……
父親,邁着微醉的步子,沿着隴溝兒回走百十米,找到苞米苗陰涼下的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喝上幾口。
母親坐在隴臺兒上抽菸,接過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喝上幾口。
太陽已經熱乎乎的曬着了,我的母親放好水瓶子,兩個人又呼呼呼地,叢生的雜草應聲而倒。
父親,從腰間掏出電話,攏手擋着陽光眯起眼看號碼,用力一按綠鍵。
“哎,老兒子!”
“爸,過節好!”
“過節,啥節啊?”
“父親節!”
……
我拜託母親中午整點兒好吃的,母親笑呵呵地說:“嗯那,天天吃好吃的!”
父親放好電話,接着鏟地。母親已經剷出三四米了。
父親的父親節,只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的一個電話。
父親想着農忙的季節,自己的兒子不用和自己在地裏幹活,心裏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