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稱呼散文隨筆

父親走了,這天是“三七”,我們上過墳回到家,看到年近八十的母親在門口坐着,門外邊向陽的地方,擺放着幾雙父親生前穿過棉鞋和單鞋,被擦得乾乾淨淨,在那裏曬着。母親彷彿沒有看到我們回來,兩隻眼睛一直盯着鞋,心中似乎在想些什麼。直到我們走到跟前,她才把目光轉向了我們,算是打招呼了。我分明看到,母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禁不住鼻子一酸,連忙扭頭擦了擦眼睛。

特殊稱呼散文隨筆

母親今年78歲了,比父親小3歲。在我的記憶裏,母親是一個要強的人,家裏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相對於父親來說,她少了些慈祥溫柔,但她的形象卻一直都在我們的心裏矗立着。她和父親在一起的60個春秋,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養育了我們兄妹4人。看着步履蹣跚的母親,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

母親從來不喊父親的名字,和別人講到他時總是說“那個老頭”。那時我不明白爲什麼,心裏好生奇怪。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明白,“那個老頭”是母親對父親的`專用稱呼,裏邊包含了他們的感情,是我所無法理解的。記得一個夏日的午後,父親荷鋤下地,在門外大路上碰到一個賣竹蓆的,便讓我回家告知母親拿些錢來買席。我興沖沖地跑回家大叫:“娘,娘,快拿些錢,要買席!”“誰說的?”母親問。“那個老頭。”“哪個老頭?”母親又問。“就是咱家那個老頭。”誰知,我話音剛落,“啪”的一聲,一記耳光重重落在我臉上。只見母親瞪着發怒的眼睛,指着我說:“你再給我說一遍!‘那個老頭’是你叫的嗎? 知道他是誰嗎?他是你爹!”

父親不善言辭,性格溫柔,脾氣也比母親好些,他生前從未動手打罵過我們,與母親甘苦與共的幾十年間,也從未動過粗。他從來不說母親做飯鹹了淡了,做的鞋大了小了等。我們兄妹吃不完的飯都給了父親。母親常說父親是窩囊廢,一輩子沒出息。父親也不爭辯,總是一笑了之。其實,父親是個明事理的人,常常私下對我們說:“別和你娘一樣,她就是脾氣不好,但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家,她很不容易。”

隨着我們長大成家,父母一年年老了。不知從啥時起,父親變得遲鈍,往往連吃的啥飯都記不住,每天吃藥喝水全靠母親督促。而母親也上了年紀,並患有高血壓、風溼性關節炎等病,行動不便。即使這樣,她還堅持洗衣、做飯,甚至給父親洗腳。.我多次勸他們到我家裏去住,都被母親拒絕了。她說哪裏都不如自己家裏好。我知道他們的心思,便尊重他們的意願。有一次,母親得了重感冒,在醫院裏住了兩天,而父親兩天只吃了兩頓飯,並不時地問:“你娘她沒事吧?”看着老態龍鍾的父親和病牀上的母親,我的心震顫着。我突然間明白:愛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而是不離不棄,是生活的磕磕碰碰中表現出的無聲的愛。

如今,父親走了,母親好像比以前更固執了,誰也不敢再提讓她跟我們同住的要求。我們理解母親,尊重她的決定,讓她在家住着,守護着她一輩子心愛的家,陪伴着我們逝去的父親。

我小心地把父親的棉鞋收起來,用袋子裝好,放在母親的箱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