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故事優美散文

謹以此文,還有我的無限深情,

秋天的故事優美散文

敬奉金秋!題獻給那個昨天。

——題記

一、田園詩

秋收時節,砍完的苞米地,像個廣袤無垠的草原。

苞米砍倒以後,才能看見人。幾百畝的大片地,此時才一覽無餘平時隱在苞米地裏的各種野草。到處放躺着零亂的苞米秸。齊刷刷直立的苞米茬子,如兇器密佈的龍門陣。走在地裏,稍不留神便會被或高或低的苞米茬絆倒、甚至摔到苞米茬上,自然挺危險。滿地雜草山花,昆蟲蹦爬,蛾蝶翩躚,燕雀來往、起落翱翔。在這美妙的田園,零散隨意點綴、穿行着男女老少,做着各自的活計,以各種體態勞動造型,抒寫描繪着美麗的田野,像在爲大地打扮、梳妝。構成一幅溫馨迷人的秋色圖;伴以鄉民幸福的笑臉、快樂的對話朗笑,昆蟲王國民間樂隊的演奏亂彈混唱,共譜一曲原生態的《田園交響樂》。直起腰仰視藍天白雲、秋高氣爽,天地間充滿了無限詩情、美妙畫意。

這是一個恢弘、浩大、而溫馨的鄉村生產、生活圖景。

仔細瞅瞅、想想,眼前的一切多麼感人!其中俗世生活的煙火味,令人深深陶醉、無比感動!

一天忙到黑、一年累到頭的農家,終於有飯吃了!在這青黃不接的當口,鄉親們怎能不歡心?幾月前收成的一點小麥,主要得留着過大年!平時哪裏捨得吃?只能是天天看着糧缸裏的小麥,默默幻想着麥味麥香,望眼欲穿空流饞涎、肚皮餓得咕咕叫。

在苞米壟間、雜草叢裏擡腿一走,便“濺”出許多飛蟲,多的時候像一團團灰塵顆粒、或煙霧騰空而起。它們一塊兒出動,在我們眼前周圍歡跳翻飛。有些頭腦過熱者,乾脆伸出雙手撞到我手上來和我握手,爬到胸前大膽擁抱,甚至飛到臉上熱烈獻吻,絞盡腦汁與我們套近乎、獻媚!就像現時明星的粉絲羣差不多。

滿山遍地許許多多忙活秋收的人們,雖然辛苦忙累,卻是滿心歡喜。操勞近半年的莊稼,終於有了結果,豐產、豐收了!幾個月生長期裏,每棵苞米都活得不容易!沒被病蟲害“吃光”,免除自然災害等外力破壞;鄉民擔心洪澇、乾旱、風雨冰雹;始終惦記、懸在半空的心思,這時終於可以放下了。特別是,有些原本糧米已經斷頓的農家,更是喜出望外!終於不用餓肚子了;現在起,又有米下鍋、能吃上飽飯了!

糧食進倉了纔算自己的'。長在山裏,只要一天沒收到家,心就吊吊着!

看着秋收的苞米,我們深知,苞米歷經幾個月的風風雨雨沒有夭折,今天的收成多麼來之不易!想想麥假時,套種苞米剛剛長出半尺來高,青翠欲滴綠了大地;麥子收割以後,纔有了出頭之日。而麥茬苞米,那時候剛剛下種。

至今不忘夏季、麥假時,我們在苞米地裏幹活的情景。

田園裏的許多東西、農活,都被年少的我們玩成遊戲,給苞米疏苗亦然。播種時,苞米粒是沿地溝憑手感隨機撒進地裏的,經常疏密不勻,禾苗密集處就得拔掉一些。一片片一行行鮮嫩青綠的禾苗,眼看着就歡喜!拔掉的苞米苗,可以帶回家餵雞鴨喂兔餵豬。苗高10幾釐米時便開始疏苗,也叫“間苗”,就是隔三差五間或去掉一部分。苞米疏苗往往要先後幾次,一輪未必能疏到好處,苗矮時也故意留密一些作爲餘地,防止各種意外損害、如風雨、病蟲害。長到半米、一米時,若發現禾苗過密便需再次間苗。這時候高高的苞米苗就更有用了,更不捨得扔掉,我們一捆捆扛回家餵豬,或曬乾當燒柴。

這活兒也被我們當成遊戲,依照稀密程度快速拔苗,一邊彎着腰沿壟往前拔,一邊密切關注同伴的位置速度,不時歪頭側腦瞭望,邊拔邊跑你追我趕,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還有授粉,這是秋假初期乾的農活。授粉,有時是學生幹,有時是勞力幹。多爲女勞力做,因爲勞動強度不大,若用男勞力幹成本太高。

等到苞米穗長到半大了開始授粉。授粉需要先“接粉”,這是大人的事情,我們幹不了;接粉,需要夠到苞米梢,我們孩子們長得矮夠不到,勞力一手擎着類似盤子的器物靠近苞米梢,一手搖晃苞米秸,梢上的“花粉”便飄下來、紛紛揚揚落進盤子,收集起來。再由專人用這些花粉爲苞米穗授粉,把花粉一點點散發到苞米穗上端的彩色絨絨上。苞米穗大致長在苞米秸半腰,一般一棵長一穗,多者二至三穗。有的生產隊,直接用器物接一棵花粉,接着就地給穗子授粉,這樣浪費花粉。

從理論上講,大片的苞米地人工不授粉,一般也可以。但是,不能保證一定高產。爲此,才需要人工來“幫”苞米的忙,格外爲其授粉。苞米的“自我授粉”,自然效果如何要看天氣情況,比如授粉期老是陰天就不行,花粉不“盛開”;要看風力大小,是否能滿足需要,風太小過大都不好。一般的風力、陽光天,成片的苞米地——苞米梢上、笤帚頭似的許多根花枝,其花粉才能落到附近苞米穗的彩絨上面,彩絨每根絲上都有花粉才能結粒。否則,苞米就是半穗、大半穗。

可見,苞米的“自然”授粉,大致是互相授粉、互相幫助——齊心協力、團結互助,我爲大家、人人爲我;不可能你自己的花粉正好掉在自己的絲絨上,一是有風的影響,二是苞米沒有絕對垂直的,即使垂直,花粉也不一定正好落到自己的穗子絨絨上。花粉落上去的數量不夠,苞米就長不滿籽粒。可見,苞米家族,是很講團結互助、很有“集體主義”精神的!

授粉期,你去苞米地看看,往往滿地都是花粉和粉包包——像些小花骨朵,一攤攤、一片片黃瓏瓏的粉末和花苞,都是被風颳下來的。穗絨彩絲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粉末。

花粉很輕。接花粉時,花粉是飄飄灑灑像粉塵一般紛紛揚揚、滿空飛舞。有許多花粉飛撒到了別處!因此接粉時,其實也是順便對周圍的苞米在授粉。女勞力爲了不受花粉的侵擾,往往用頭巾把整個頭部毛髮包裹起來,還有脖領也要捆紮一下,以防花粉的無孔不入!所以,這時節苞米地裏,經常是一片一片的“花大姐”——姐妹們個個包着五顏六色的頭巾,猶抱琵琶半遮面,此時的女勞力纔算是真正的“村姑”,從外表到心靈,都名副其實。

花花六綠的頭巾,與蒼翠的禾苗交相輝映,共同妝扮、浸染了美麗多彩的田野。

看看,一穗苞米的結粒,就這麼“費時費力”,如此嚴苛的條件。真是爲大自然的造化,爲造物主的天斧神工,爲宇宙萬事萬物的神祕、奧妙與和諧,而驚異、歎服!

授粉,同樣也被愛鬧貪玩的我們,演繹成田間喜劇、或體育比賽項目。我們邊授粉邊奔跑、追逐,誰跑在前頭說明他幹得快、有本事。因此,撒藥、間苗和授粉是我們兒時特別愛乾的農活,給了我們嘚瑟、逞能的良機。小夥伴心裏暗暗較勁,都想撒得又快又好爭第一。由於比賽、圖玩,便常常忽略了質量,把活幹得馬馬虎虎。還會經常碰壞莊稼,踩倒禾苗;冒冒失失絆倒摔跤,有時四仰八叉,甚至直接把幾棵苞米苗壓倒在身下。看見他的狼狽相,夥伴們都禁不住鬨堂大笑、起鬨嘲笑。這時候,如果動靜鬧大了,被隊長副隊長髮現了,那可就糟了,這一頓“狠剋”是逃不掉的。

莊稼地裏的學生娃,演繹了無數喜劇、笑料,迸發了無限的青春、活力,以及幼稚與率真,博得了無數掌聲與笑音。

苞米田中的少年故事,和苞米一樣蒼翠,一起成長、成熟,至今還青春靚麗、常青不老!續寫着年輕的童話。

二、除毒菌

那是上世紀70年代秋收時節,當時我在故鄉山東煙臺牟平縣觀水公社半城村讀中國小。每逢夏秋兩季,農村學校都放麥假、秋假,支援生產隊農忙季節收穫、耕種,都是義務勞動。記得,每年“三秋”鳴槍開幕,鄉村便立時轟轟烈烈、沸騰起來。村街、山裏掛起紅布橫幅標語:誓死打好“三秋”搶收搶種的人民戰爭!村裏村外一派拼搶繁忙景象。廣播網成天滾動播放有關“三秋”的內容,縣裏三令五申,確保豐產豐收顆粒歸倉。公社專門在牟平七中(觀水高中)校園大操場上,召開全公社機關工作人員、農民參加的萬人大會,公社黨委書記親自做長篇專題報告,動員部署秋收秋種大會戰。公社機關幹部也都下鄉駐村,指揮、幫助全公社農村的秋收秋種。

夏天麥收後的麥田,很快轉化爲苞米地。一片片套種的苞米苗鮮嫩青綠,脫穎而出、不斷躥高;像儀仗隊般一對對排列整齊。而麥茬苞米,則是割麥後才播種。苞米壟間的麥茬子,同時逐漸變灰暗、腐爛,等到幾個月後的秋收時,幾乎已經不見麥茬的蹤影,統統變成塵土肥料、回饋給大地;生於斯、歸於斯。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煙臺老家雨水特別充沛,比現在多多了。農村俗稱“老雨淋子”。恰巧天氣預報水平還是初級階段,農業、農民、糧種的抗災能力都不很強。多少年、多少次,秋收時節大雨不斷,間或亦有颱風、冰雹光顧。苞米都倒伏田裏,花生、地瓜、土豆在地裏生芽或發黴腐爛。那倒伏的苞米地,看上去好似垃圾場,苞米秸與野草橫七豎八攪在一起,一片狼藉。豐收的果實,眼睜睜收不到家,糧食損失慘重。

半年的血汗白流了,這時候,父老鄉親是最難過的。

秋天菌毒很多,地裏、莊稼、野草、蟲類等,往往都是攜毒者。在田裏勞動,身上經常會染上毒菌,特別是四肢。身上中毒了,也沒有乾淨刀子割開皮膚,即使有也不一定使用。農家總是很潑辣、化繁爲簡:用手指甲或薄石頭片,直接切開皮膚,雙手拇指甲相對大力猛擠皮肉,擠得生疼還是咬着牙一個勁猛擠,生硬地擠出血液和毒水,局部血擠乾淨了,毒也就差不多了;有時毒性大,就得先後反覆擠幾輪,才能除完菌毒。

當然,在山裏勞動的髒手或石塊,是沒法消毒的,鄉民也從來不會想到還要消毒。我們學生僅憑着課本上學到的一知半解,好心提醒他們應該消毒,往往惹他們一頓嘲笑、批評。說我們是書呆子,書念多了,書生氣,太嬌氣,說“不乾不淨,吃了不招病”。對此,我們完全無力反駁。被說得灰溜溜的臉紅脖子粗,倒好像我們犯了錯誤、說了錯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只好在心裏默默委屈難受一陣子,悄悄嘆口氣,不敢出聲。

那時候,沒有什麼殺毒殺菌藥,比如風油精、驅蚊花露水;即使有,農家也買不起。所以,染毒了發癢難忍,我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手指甲使勁抓撓、刮摳,恨不得把中毒部位一下子剜下來,將毒菌直接摳出來。身上特別是四肢,往往凸起一個個毒疙瘩,抓撓重了皮膚就直接流血。經常是抓碎了皮膚,然後感染、發炎、膿腫,甚至長成瘡癤。

有時手上有刺,需要挑出來,便等待收工回家用縫衣針挑刺。也有的女勞力,有時襖的套袖上帶着“關針”,問男勞力要打火機或洋火,把關針的針尖燒一下消毒,就可以在山裏隨時結對、互相挑刺。

三、分燒柴

苞米秸,生產隊留下一些,其餘的分給農戶作爲燒柴。

由專人目測、走步測量,大體估摸着地片面積分給各戶。至於苞米秸粗的細的、高的矮的,那就只好大致猜測均衡一下,沒法絕對地均等。沒有工夫一斤一斤稱量,也不容易稱重。所以有時會惹出一些爭執、糾紛,有的農戶覺得自家分的苞米秸太少,就唧唧咕咕鬧意見,有的私下發發牢騷也就過去了;有的氣不過,就在山裏公開爭吵。或者與“分匠”爭辯、發火,甚至找隊長理論,要求重新劃分等。有時,乾脆就直接吵起架來,與分匠對罵,粗話連篇,連幾輩祖宗都能帶出來。吵升級了,有的甚至動手打架,雙方撕扯糾纏在一起,打得滿地滾。有時,兩家因此結下怨仇。

苞米根,也要按人口分到各戶,估摸着壟數或者長寬距離分開。各人揮钁一個個刨出來,再費事巴力磕掉根的泥土、裝進網包。地土乾燥時,一磕苞米根,塵土飛揚衝得泥塵滿身都是。頭髮、脖領裏面,以及鼻孔鼻涕都是灰黑塵土。刨完,用獨輪小推車把苞米秸和根推回家,曬乾了當柴燒。而有些窮困人家,沒有小推車,只得把苞米秸、及網包裝的苞米根肩扛、或背或擡回家;大人、孩子一塊幹,對他們而言,真是累死累活的。

苞米根高的矮的密集稀疏,都有爭講,有時也會引起爭執糾紛,雙方就找到分匠或隊長評理。因此,在農村分匠是很不好當的,往往出力不討好。分匠按走步估量的區域面積劃分,不可能完全相等。大家還會爲誰家分的苞米根高點、矮點計較,甚至爭爭講講、吵起架來,有的也是吵翻了臉。

但是,奇怪,從來沒有誰嫌自家分得多;更沒有爲自家得多了而爭論或吵架。哈哈!

也別說爲這一點柴草爭吵。其實,這是燒飯的重要部分,對農家而言這就是大事情!不夠用,就得累死累活來回趟跑上百八十里地,去大山裏摟草,你想想,那得遭個什麼罪?可以說,柴火不夠燒,可就沒法吃飯了。所以,農家爲莊稼秸稈、毛草而爭吵、打仗,還算是可以理解的。

鄉下嘛,農家嘛。也沒有什麼大利益,於是,小利益就成了大利益;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小事情便也成了大事情。

各種作物的果實和秸蔓,都需要人工搬運。往村裏運送地瓜蔓、苞米秸、花生蔓,也是鄉下一景。這時只見村裏村外田間路邊,人車熙攘川流不息,手提的、肩扛的、兩人擡的、小推車推的,男女老少齊上陣。馬車或拖拉機裝載得像座小山;而勞力用小車推的苞米秸地瓜蔓花生秸,像個移動的大草垛,早把推車人“埋”在裏面,他與別人互相看不到,也看不見道路,只得憑經驗和感覺走,有時無形中就推進地溝裏,人仰車翻。然後,從溝裏費勁巴力拖出車子,或者叫他人幫忙一起把車子擡出來,重新裝車、捆綁。

秋後,你到鄉村走走,大街小巷是處可見金燦燦的玉米棒子。除了自留地出產一點,隊裏還分給各戶一些玉米棒子。家家戶戶把金色的苞米穗掛在屋檐下,或堆在房牆邊、平臺房頂,有的甚至圍捆在房前屋後的大樹幹、或木樁、石柱上,堆成一個金黃色的圓柱體苞米垛。上面搭一塊遮雨物件就算齊了。看看這些糧垛的大小,也就不難看出年景收成如何了。

這豐盈,是播種的史記,春華的結晶,季節的證詞,秋實的宣言。

我分明看見,鄉親們的汗水嘭嘭有聲、落入大地;汗珠鑽進作物根系,在枝幹內部,用四肢使勁向上吱吱地攀爬;躍升枝秸峯巔,繼而染紅了蘋果,餵飽了玉米、稻穀、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