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往事隨筆

或許是人到老年了吧,近來總愛回憶起童年的往事,其中有一座小村記憶尤清,我曾在那裏度過大部童年時光,那就是三姨家居住的小村,一座北方農村普通的小村。村子的前面有條小河,村旁有片松樹林。村子自然形成兩條街,三姨家住在後街,人家較少,因此顯得更爲清靜。

小村往事隨筆

三姨家孩子較多,四男四女,只有一個大我兩歲的姐姐,一個和我同歲的妹妹,姨父有很重的胃病,不能幹重活,家裏家外全靠三姨一個人,生活的清苦可想而知。但在我,這裏卻是一片樂土,從國小到中學,每年的寒暑假 我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裏遍地都是好吃的:架上有嫩嫩的黃瓜,園子裏有紅紅的西紅柿、黃黃的菇娘,樹上有甜櫻桃,大李子,還有面面的大沙果。

這裏有我衆多的小夥伴,我們一起上地裏掰苞米,摘豆角,到野外挖野菜,去松樹林採蘑菇。最有趣的要數去河邊了,但這就得講點策略才能去成的,要不然三姨是不會讓我們去的。每次我們都假說去洗衣服,由姐姐領着幾個大點的弟弟妹妹一溜小跑來到河邊,他們都會水,敢下去撒歡,我不敢,只在邊上蹚水,看他們一會兒潛入水底,一會兒又臉朝上在水上漂着,很是有趣。但用不了多久,幾個小點的弟、妹也一個一個的溜來了,緊跟着三姨也就追來了,大家就誰也玩不成了。但也不是就沒有地方去了,還有一個好地方就是瓜園。因爲姨父身體不好,隊裏就讓他種瓜,看瓜園。年復一年的種下來,竟成了有名的瓜把式。我們常常提着籃子到瓜園去,先吃個肚子溜圓,再稱上一籃子,嘻嘻哈哈的擡回去。

到了冬天,厚厚的白雪把小村打扮成了一個童話世界。我們除了打雪仗,還有一項是在城裏玩不到的,那就是到河邊滑爬犁,從河牀的陡坡上猛地往下一滑,只覺得兩耳生風,旁邊是一片助威吶喊聲,再一看已滑出去好遠。有時玩得高興,甚至連過年也不回家,一直等到要開學了才怏怏的回去了。

在這片樂土上,粗拉拉的窩頭吃着也分外香甜,成瓢喝生水也不鬧肚子。白天瘋跑了一天,晚上,矮趴趴的小土房裏,南北兩鋪土炕上,睡滿了跑乏了的孩子們。冬天,儘管牆角都是霜花我也不會感冒;盛夏,任蚊子怎麼叮咬也會一覺睡到天亮。那時,在我稚嫩的童心裏,世界彷彿就是蜜糖做的。

然而,當我四年級放暑假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大姐每每一個人在房後落淚,一問才知道大姐國小已畢業了,儘管成績一直很好,家裏卻沒錢繼續供她讀國中了。緊接着,和我同齡的妹妹也輟學了。隨着這兩件事的發生,我猛然間像長大了許多,我好像突然發現生活並不都是甜的:三姨家的孩子冬天很少有襪子穿;三姨家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白米飯。我端詳着三姨家矮矮的土房,這所房子還是我六七歲的時候蓋的。記得蓋這所房子的時候,我還跟着瞎參謀,告訴姨父一定要蓋個帶棚的房子,用報紙一糊,亮亮堂堂的,別像原來的舊房子那樣,房架子都露着,黑乎乎的秫秸棚頂破破爛爛的.。還告訴他把窗戶都安上玻璃,不要用紙糊。記得當時姨父苦笑了一下說:“那得多少錢哪。”可後來還真按我說的那樣蓋了,直住到今天。現在想起來,爲了這兩條,姨父該犯了多大的難哪。我這時才領悟到,爲什麼媽媽總是把家裏的舊衣服送給三姨家;逢年過節,又捎去點大米、白麪。從那以後,我也像媽媽一樣,張羅着把家裏一些舊衣服鞋襪之類的東西攢起來給三姨家拿去,這個規矩一直延續了好多年,直到我都結了婚,做了媽媽。

可後來,也說不清具體從哪一年開始,三姨家就不用我們給舊衣服了。自參加工作後,自己也有了家,也就很少有時間串門了,那裏的情況也很少知道了,只是有時回母親那裏間或知道點那裏的情況:如今已把那條小河充分利用起來,旱田都改成了水田。水稻的產量高,有了白米,大家吃穿都不愁了。大姐因爲從小就有組織能力,後來一直是大隊婦聯幹部。其餘的有的買了推土機,有的開了米碾,有的開了裁縫店,也有的成了養豬專業戶,有的成了種糧大戶。更令人欣慰的是參軍的三弟,後來考上了軍校,現在已是一名團長了。難怪這些年連久病的姨父也越活越硬朗了,三姨更不用說,八十多歲的人,每天還能餵雞餵豬,照看房前屋後的菜園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啊,小村,你有多少喜事要向當年的小夥伴訴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