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的散文

夜裏的風總是那麼綿柔,如埋藏多年的陳年佳釀,滴滴灑落在臉龐,黯然神傷,絲絲入魂,醉到了靈魂深處。

夜風的散文

喜歡靠在圍欄前,沐浴春天的夜風。不似炎夏那帶着燥熱的狂風,不似深秋冷冷的清風,更不似冷冬刺骨的北風,而是那般柔軟那般細膩,恬靜怡然,沁人心脾。

這樣的夜風,能讓人看到另外一個世界。

一年之際,最好的時光莫過於清晨,從滿滿的睏意中醒來,拋去所有關於昨天的遐想,關於昨夜的回想,揉揉睡眼,伸伸懶腰,便迎接嶄新的一天。一年之際在於春,萬物復甦,鳥語花香,鶯飛蝶舞,空氣裏帶着香味、甜味,和低沉悲傷的味道。

寧靜安詳的春夜,睏意總是那麼濃,才吃完晚飯不久,眼皮就重了起來。斜靠在圍欄前,看着外面濃濃的夜色,聽着咯吱咯吱的蟲鳴與呱呱的蛙叫,想着,白日裏那牽上心頭的點點滴滴,那散落着看不見的黑暗的遠方里的時光。

年輪猶如深山老林裏的古樹,無論風吹雨打,依然屹立,滿身的創傷漸漸融進了心裏,化成那一圈圈歲月留下的.痕跡。歲月如流沙,在指間漫無目的地遊走,不知不覺,不痛不癢,待到有一天,突然會發現,不知那一場風雨已經悄然打落了所有的綠葉,帶走了所有流沙。

兒時,總喜歡夏夜,沐風,聽蟲,看夜,雖然沒有詩人般詩意地思考着萬物生靈,頓悟人生,卻能獲得幼小心靈上的滿足與快意。不知爲什麼,夏夜,浮躁好動的心總是能自然而然地靜下來,靜靜注視着暗夜,那片想象之中的菜地與水塘,那些安靜的雞,和喧鬧的鴨,那田間行走的孤獨者,似乎都在眼前。不是因爲睏倦,亦不是因爲好奇。

因爲什麼?

她侍弄的這塊地非常好,一塊塊如同漢字般整齊的菜地,三三兩兩都長出了不同的菜苗。前面有一個水塘,水塘四周有許多桃樹,樹的周圍白天跑着幾隻雞,雞總是急於跑回自己的窩,如果有人驅趕的話。

菜地裏總能長出綠油油的莊稼,就好像蔚藍的天空總會看到一片晴朗的海洋。春天播下了一顆種子,秋天收穫金黃的果實,春天它在生長開花,而夏夜,它在沉眠,它在默默和蟲和蛙和風聊天。

曾經喜歡種,種花種草種樹種穀子,凡事能看得見的能生長的東西,總愛拿來將它埋進深深的泥土裏。澆水、守護、守護、澆水,直到看到它出了新芽,長出了綠葉,就像剛剛降臨的生命,終於看到它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這可愛的世界。可是每每,都是抱以失望。它們長久地掩埋於土底,水和春天都無法喚醒它們,或者剛剛長出一點就夭亡。那片地上總是稀拉拉的一片,而它們旁邊的溝渠裏卻早已一片青綠。

那些散落的東西總是更珍惜得知不易的土地

有時候我願將溝裏的苗兒移到挖好的坑裏,可似乎它們不喜歡溫暖舒適而又寬大的家,坑裏的總長不過溝裏的。

想起家裏老屋後面的那片荒地,綠草叢生,花團緊簇,蟲鳴鳥語,甚至長出了結滿小小果實的樹,那景象實在讓人豔羨。

她說那塊地不肥,土差,長不出東西。

就像眼前的這塊地。

她總說,種下了希望,總會收穫成功的喜悅。而無意中撒下的喜悅,卻從來沒有期待過會長出希望的果實。

月亮悄悄爬上了枝頭,莫名的蟲子叫的更歡,躲在水塘岸邊草叢裏的綠蛙,沒完沒了地鳴着,我能想象,水中的游魚也在浮在水面叫着,給這靜夜最有力的回擊。

這世界,就算黑夜遮蓋了一切,也有默默發光的東西。

似乎能看到有人打着手電獨自走在一片水田間。

白天有了雨,剛剛犁好的田都鼓滿了水,淹沒了田埂,幾塊田便連在一起,像是一條河。

田裏得水多了,秧苗還得等些時日。

幾番春雨,氣溫輾轉,剛脫下了冬裝,卻忽然冷冷了起來。烏雲遮空,清風陣陣,短袖避不了寒,便感到是秋的來襲,又或者春的玩笑。雨後,陽光漏了出來,寒意又逐漸消退,直到午後,悶、燥,一下子又過渡到夏,而那剛剛脫下的夏裝已經入了水,掛在牆上。

可躲在泥土深處的蛙們,它們知道,無論如何變幻無常,這是它們的季節,這是它們的世界。

是啊,春來草自青,忍受寒冷,害怕炎熱,卻僅僅只是心靈上的畏懼罷了。

那一塘的水,卷落了一樹的花,隕沒了最美的容顏。

她說,那棵桃樹,前年載,今年開,長不出果實,也沒有漂亮的外觀。樹皮很老,像龜裂的地表。而她的花,芬芳了一整個春天。

飄零在水面上的片片花瓣,亦瞭然自己的宿命,縱然短短的生命走過華美的瞬間,亦能化成一件美麗的外衣,在孤獨的夜裏,在靈魂安息的世界裏,與她共舞,與月共賞。

花自飄零水自流,生命有美的永恆,永恆總會存在不屬於外人的空間裏,就這樣孤芳自賞,就這樣默默嘆息。

那棵很老的桃樹,這一年沒有再開了。她奉獻了所有的花朵,奉獻了所有的永恆。

生命總是很容易被複制,她走過的路,她摸過的花,她留下的淚,重新踏上時亦能感受到她腳步的深沉,感受掌心的溫存,感知她心靈的顫動。一次次從模仿到感受,再到留下痕跡,歲月之輪已然走了很遠。

池塘裏的鴨們很吵,雞們很安靜,卻都是過去的時光。

那夜裏獨自行走于田間的人,不是農民,而是黑暗裏她的影子。

她走過的,我都去走過。

沐風,看夜,聽聲。

忽而,有雨滴落下。

夜風悄悄地停了。

那漆黑裏的時光,像水花一樣濺到心房,不在乎多麼清冷,也不考慮是否還在,只是默默,默默着。

就像兒時趴在凳子上,沐風,看夜,聽聲,那是因爲黑夜裏有她,而且像過去一樣,能在黑夜裏看到。

她是什麼?

我不知道。

綿柔的夜風終於涼了,菜地裏的莊家冷冷清清,池塘裏的魚終於睡了,蟲子累了,月亮成了月牙,遠處的黑暗裏的影子,閃閃爍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