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歌行 李白的詩原文賞析及翻譯

笑歌行_李白的詩原文賞析及翻譯

一、原文

笑歌行 李白的詩原文賞析及翻譯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曲如鉤,古人知爾封公侯。

君不見直如弦,古人知爾死道邊。

張儀所以只掉三寸舌,蘇秦所以不墾二頃田。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滄浪老人歌一曲,還道滄浪濯吾足。

平生不解謀此身,虛作離騷遣人讀。

笑矣乎,笑矣乎。

趙有豫讓楚屈平,賣身買得千年名。

巢由洗耳有何益,夷齊餓死終無成。

君愛身後名,我愛眼前酒。

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

男兒窮通當有時,曲腰向君君不知。

猛虎不看几上肉,洪爐不鑄囊中錐。

笑矣乎,笑矣乎。

甯武子,朱買臣,扣角行歌揹負薪。

今日逢君君不識,豈得不如佯狂人。

二、創作背景

至德二載(757),李白五十七歲。正月,永王軍次尋陽,李白下山人幕。作《永王東巡歌十一首》言志抒懷,旨在思抒奇計以濟時艱。二月,皇室內訌,兄弟交兵。永王兵敗丹陽,李白於亂軍中倉皇逃亡,旋陷尋陽獄中。有鳴冤求援之作多首。

三、譯文

真可笑呀,真可笑,君不見曲如鉤嗎,古人知此可以封公侯。

君不見直如弦嗎,古人知此可要死道邊。

張儀之所以願鼓三寸不爛之舌,蘇秦之所以不願種洛陽負郭二頃田,皆是此由之故也。

真可笑呀,真可笑,君不見滄浪老人唱一曲嗎,“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可憐的屈大夫,連自己保身都無術,卻虛作《離騷》教人讀。

真可笑呀,真可笑,趙國有個豫讓,楚國有個屈平,賣身卻只買得千載虛名。

許由洗耳又有什麼用?伯夷和叔齊餓死也至無所成。

君愛身後之名,我愛眼前之酒。

飲酒眼前即能享樂,虛名身後又在何處?

男兒窮通當有時,今日之不遇,並非將來也沒有時機。

如今我曲腰向君,君卻不明白這個道理。

猛虎向來不食案上之死肉,洪爐也不鑄囊中錐一類的小玩意兒。

真可笑呀,真可笑,甯武子和朱買臣,當年也是叩着牛角唱歌,揹着柴薪誦書。

這些一時遭困頓的賢土若今日逢君,君卻看不出來,豈不令人佯狂而傲世哉!

四、註釋

曲如鉤:《後漢書》志第一三《五行志一》引京都童謠:“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張儀:張儀,戰國時縱橫家,魏國人。遊說入秦,首創連橫,先後任秦相、魏相。《史記·張儀列傳》:張儀通楚,掠笞數百,不服,釋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遊說,安得此辱乎?”張儀謂其妻曰:“觀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漢書·蒯通傳》:“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舌,下齊七十餘城。”顏師古注:“掉,搖也。”

蘇秦:蘇秦,戰國時縱橫家,洛陽人。倡六國合縱抗秦。《史記·蘇秦列傳》:蘇秦喟然嘆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衆人乎?且使我有洛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二頃田,全唐詩本作一頃田。誤。

滄浪:《楚辭·漁父》:“漁夫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虛作:指屈原。

趙有:豫讓,春秋戰國間人。始事範中行氏而不悅,去而投知伯。知伯寵之。及三晉分知氏,趙襄子最怨知伯,而將其頭爲飲器。豫遁逃,變姓名爲刑人,入宮欲刺襄子未果。豫讓又漆身爲厲,滅須去眉,自刑變容,又吞炭啞音,一再謀刺襄子,均不果。後被兵包圍,請求襄子衣而擊之,呼曰:“而可以報知伯矣!”遂伏劍而死。事見《戰國策·趙策一》。屈平,即屈原。事見《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洗耳:皇甫謐《高士傳》捲上《許由》:“堯又召爲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穎水濱。時其友巢父牽犢欲飲之,見由洗耳,問其故。”對曰:“堯欲召我爲九州長,惡聞其聲,是故洗耳。”

夷齊:伯夷、叔齊二人。《史記·伯夷列傳》:“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遂餓死於首陽山。”

猛虎:猛虎,含有苛政之意。看,觀察,注意。機上肉,機同幾,全唐詩本作几上肉。指案板上的肉。比喻任人宰割者。《新唐書》卷一二《桓言範傳》:“會日暮事遽,言範不欲廣殺。”因曰:“(武)三思機上肉爾,留爲天子藉手。”

洪爐:洪爐,指天地。《莊子·大宗師》:“今一以天地爲大爐,造化爲大冶。”《抱朴子·勗學》:“鼓九陽之洪爐,運大鈞乎皇極。”引申爲陶冶錘鍊人才的環境,薛逢《送西川杜司空赴鎮》詩:“莫遣洪爐曠真宰,九流人物待陶甄。”鑄,熔鍊金屬以成器。囊中錐,比喻有才能而未展露的人。《史記·平原君列傳》: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蚤得處囊中,乃穎脫而出,非特其末見也。”周曇《詠史詩·毛遂》:“不識囊中穎脫錐,功成方信有英奇。”此句意謂熔鍊人才的洪爐,不鑄就像囊中之錐這樣有才能而未展露的`人。也即設有使人才脫穎而出的環境。

甯武子:王本注云:“豈武子是戚之字耶。”《呂氏春秋·舉難篇》:“甯戚欲幹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於是爲商旅將任車以至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闢任車,甯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桓公聞之,撫其僕之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叩角,指擊牛角。朱買臣:漢武帝時人,官至會稽太守。《漢書·朱買臣傳》:“朱買臣,字翁子,吳人也。家貧,好讀書,不治產業。常艾薪樵,賣以給食,擔束薪行且誦書。其妻亦負載相隨,數止買臣毋歌謳道中。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汝苦日久,待我富貴報汝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其後買臣獨行歌道中,負薪墓間。揹負薪,《樂府詩集》作皆負薪。

佯狂:《史記·殷本紀》:“箕子懼,乃佯狂爲奴。”佯狂即裝瘋。

五、賞析

此詩可分爲四段。每段都是以“笑矣乎”開頭。第一段,詩人化用漢代童謠。“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來諷刺是非錯位、黑自顛倒的醜惡社會現實。接着舉了戰國時張儀、蘇秦的例子來說明“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的現象。張儀和蘇秦是戰國時有名的縱橫家。他們憑着三寸不爛之舌,權詐之術,取得了人主的信任。張儀曾作過秦國的丞相,而蘇秦卻能佩六國相印,成了縱約長。他們都憑着“曲如鉤”的本領,成了顯赫一時的權貴。如果他抱誠守直,老老實實在家種地的話,說不定他們早就餓死在道邊了。李白的這些詩句,借古諷今,旨在揭露當時國君昏聵,才使得象張儀、蘇秦那樣朝秦暮楚、反覆無常的小人,一個個受寵得勢,而象自己守直不阿的人,卻只能作階下囚了。

由於李白自己將社會看透了,認爲不值得爲統治者賣命賣力,思想反轉爲出世。第二段就寫出了這種思想的轉變。“君不見”四句,借用《楚辭·漁父》的典故,先寫那位“避世隱身” 、“欣然自樂”的漁父,後寫抱直守忠的屈原。屈原被楚王放逐,行吟澤畔,遇到了隱者漁父。漁父勸他和光同塵,與世推移,而屈原要堅守正義,正道直行,不願“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寧赴湘流,葬身子魚腹之中,也不願“以皓皓之自,而蒙世之塵埃。”漁父聽完後:“蕘爾而笑,鼓枻而去。”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君足。”遂去,不復言。李白在這裏以調侃的口氣,表面上是奚落屈原“平生不解謀此身,虛作《離騷》遣人讀”,其實骨子裏是對現實社會的冷嘲熱諷。在“曲如鉤”的社會裏,正直如屈原的人,是沒有立足之地的。還不如學滄浪老人,“避世隱身”爲好。

第三段,詩人運用豫讓、屈平、巢父、許由、伯夷、叔齊等古人以不同方式求得“身後名”,深入展開議論。屈平自投汨羅,博得“以身殉國”的美名。豫讓,春秋時晉國人,爲智伯多次行刺趙襄子未遂而自殺,成爲歷史上著名的“刺客”。巢父和許由爲古代著名隱者,傳說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聽後,認爲有污自己的耳朵,便逃到穎水邊洗耳,當時,巢父正牽犢飲於下流,就責怪許由污其犢口,遂牽犢到上游。伯夷、叔齊爲殷朝末年孤竹國君之子,武王伐紂之後,不食周粟而餓死,被孔子稱爲“古之仁人”。但是,詩人認爲這些古人都是爲“愛身後名”的奴役,不如“我愛眼前酒”。這個中的妙理在於“飲酒眼前樂”是實實在在的,“身後虛名”則不是。“男兒窮通”自有機遇,不必強求,即使求得“身後名”,死後人們彎腰向你禮拜,你也不知道了。這一“虛”一“實”的反差,正是李白的牢騷話。“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李白《將進酒》)詩人正是以這種驚世駭俗的牢騷話博得千古美名。詩人借用猛虎不屑一顧案頭肉和洪爐不熔鑄囊中小錐進行類比反襯,表現自己不汲汲於“身後名”的傲骨和大志,嘲笑那些貪圖靠“身後名”者不過是些心底狹窄之輩!

最後一段,又以甯武子和朱買臣宕起一筆。甯武子,即甯戚,春秋齊人,有奇才,隱於商旅,齊桓公夜出巡訪,他正在喂牛,並擊牛角而歌唱,桓公聞而奇之,委以重任。朱買臣,西漢人,家貧,以賣柴爲生,好讀書,能朗誦《楚辭》,後被漢武帝徵用。詩人用這兩個古人的事蹟,旨在說明窮通有時,應該順其自然,從而嘲諷那些被“曲如鉤”者迷惑了心竅的當權者,即是遇到寧、朱二人,也不會了解他們,他們也只好去佯狂避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