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曲》原文及賞析

春遊曲

《春遊曲》原文及賞析

朝代:唐代

作者:佚名

原文

春風戲狹斜,相見莫愁家。細酌蒲桃酒,嬌歌玉樹花。

裁衫催白紵,迎客走朱車。不覺重城暮,爭棲柳上鴉。

譯文

園林裏的桃花向着太陽開的很明豔,深閨裏美麗的女子漾起思春的情意。

那初綻的桃花彷彿是偷偷借取她面色的紅潤,那屋檐邊新發的柳枝彷彿是學她輕盈的身姿。

她在花間徘徊看那款款飛舞的蝴蝶,聽取枝頭黃鶯的歌唱。

你何必站在林下遠遠的打聽,她的風流出衆那是遠近聞名啊。

註釋

①上苑:即上林苑,在今河南洛陽市東,是養禽獸、種花木供帝王遊樂的場所。

②蘭閨:古代女子居室的美稱。因女子多喜置蘭花,故稱。

③偷面色:是說偷得了豔妾的美容。

④學身輕:是說像豔妾的腰肢一樣輕。

⑤來去:指舞蝶來去。

⑥長短:指鶯啼聲長短。

評析

如果這首詩不寫明作者,恐怕很多人不會想到是長孫皇后所作。在傳統印象中,作爲賢后榜樣的長孫皇后,應該是正襟危坐,手拿《女則》,和廟堂中的泥菩薩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無情無慾,沒有半點“人味”纔對。而這首詩中的長孫皇后,居然像個活潑可愛的尋常少婦一般,而且還挺“開放”的,什麼“蘭閨豔妾動春情”之類的話,既直白又大膽,不免讓舊時的一干老儒看得不時搖頭,尷尬萬分。

今有位郭紹林先生,也持這種看法的。並且以此來否認這首詩是長孫皇后所作。他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此詩和長孫皇后的“身份”不符。他在長孫皇后《春遊曲》系僞作——兼論七律的形成史中認爲春遊曲不爲長孫皇后所做的理由之一就是““七律在唐初尚未成熟,且不多見”。這一點說得有點道理,但也不能就此就斷定此詩是僞作。

我們看長孫皇后這首詩,表面上好像是像模像樣的七律,中間兩聯從詞句上看也對仗工整,但如果仔細用七律的平仄來套的話,就會發現有好多“失粘”、“失對”等出律之處。其實,這正表明了應該是長孫皇后所作的。因爲當時格律並未成熟,纔有這樣的現象。隋唐初期,七言少見,但並非沒有,且不說庾信的《烏夜啼》,隋煬帝就有一首《江都宮樂歌》:“揚州舊處可淹留,臺榭高明覆好遊。風亭芳樹迎早夏,長皋麥隴送餘秋。淥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綠觴素蟻流霞飲,長袖清歌樂戲州。”另外和長孫皇后同時代的上官儀、許敬宗都寫有這種風格的七言詩。因此,僞作之說,不能成立。

第二個就是文獻中沒有她作詩的記載,說明她不會作詩;詩的內容也與她的履歷、身份、性格不符。

郭紹林先生認爲長孫皇后不會作詩的理由很可笑,“至於她(長孫皇后)是否會作詩,本傳不曾涉及,看樣子不會,因爲歷代諸多詩話都沒有提到她。”因爲沒有詩話沒有提到,所以“看樣子”不會!郭先生的邏輯推理非常不嚴謹,詩話本身就是蒐集的過程,有遺漏是很正常的事,因爲沒有蒐集在內,所以不純在,實在是本末倒置。

郭先生不僅邏輯推理粗糙,基本資料也沒查全,《吟窗雜錄》卷二九(宋)陳應行、《彤管新編》卷之六(明)張之象、《唐詩類苑》卷之十(明)張之象、《唐詩紀》卷六十(明)黃德水吳琯等、《唐音統籤》卷九十七(明)胡震亨範希仁、《詩話類編》卷十二(明)王昌會、《說詩補遺》卷五(明)馮復京、《古今名媛匯詩》(明)鄭文昂、《石倉歴代詩選》卷一百十二宮闈(明)曹學佺、 《唐詩所》卷六〔明〕臧懋循、《詩女史纂》卷之六(明)處囊齋主人、《名援詩歸》卷之九(明)鍾惺、《唐詩歸》卷之五(明)鍾惺、譚元春、《唐詩韻匯》下平(明)施端教、《古今女史》(明)趙世傑、《彤管遺編》前集卷之四(明)酈琥、《唐宮閨詩》上卷(清)劉雲份、《歷朝閨雅》卷四〔清〕揆敘、《唐帝后詩》(清)佚名、《宮閨文選》(清)周壽昌、《說詩樂趣校注》卷一九(清)伍涵芬、《廣羣芳譜》卷一[清]聖祖敕、《御定全唐詩錄》卷一(清)、《御定全唐詩》巻五(清),如此諸多論著均明確記載了《春遊曲》是長孫皇后的所作,並加以評述,而郭先生單單以明人胡應麟的統計中沒有長孫皇后的記載爲理由,認定這是僞作,“假若長孫皇后會作詩,有一首作品傳世,以她那樣的身份和名氣,絕不至於被胡應麟忽略遺漏。”胡應麟漏記的何止只有長孫皇后一個,武則天也在其中,武則天是何等名氣,所以武則天的那些詩作也是僞作?!可見郭紹林先生這個論斷的確是“看樣子”推斷出來的。

而郭先生的另一個理由是詩的內容也與她的履歷、身份、性格不符。這一點郭先生倒不是另闢蹊徑,獨樹創新,明朝鐘惺的《名媛詩歸》卷九中這樣說道:“開國聖母,亦作情豔,恐傷盛德。詩中連用井上、檐邊、花中、樹上、林下,一氣讀去,不覺其復。可見詩到入妙處,亦足掩其微疵。休文四聲八病之說,至此卻用不著”。我們看鐘惺雖然也誇長孫皇后這首詩作得不錯,但還是覺得長孫皇后作爲“開國聖母”有失”莊重”,認爲“恐傷盛德”。與郭先生的"上苑"是皇家禁苑,不對社會開放,哪有什麼"蘭閨豔妾"前來"春遊"?該詩通篇充斥着"動春情"、"新桃偷面色"、"嫩柳學身輕"、"舞蝶"、"風流"等等詞句,顯得輕佻、放縱,與長孫皇后一貫謹慎拘泥、克己復禮的性格不符的觀點倒是不謀而合。不過鍾惺則更嚴謹點,雖然不符合心中“賢后”的形象,但還是接受了這詩作的確是長孫皇后所作,而郭先生可則以此爲據,輕易的全盤否定了。

看來還是有相當多的人以爲長孫皇后就該是那種呆守禮制的.木偶人,殊不知張揚個性袒露着酥胸的大唐美女們和後世裹了腳的病小姐是大不一樣的。

其實恰恰通過這首詩,人們瞭解到長孫皇后作爲一個女人,也是有嬌豔嫵媚的一面的,她同樣是有笑有歌有情有欲的女人。大唐的風氣,正當如此。長孫皇后本來就是鮮卑女子,唐朝本來也是胡漢交融,風氣開放的時代。其實這樣真摯坦誠的感情,比後世那種迂腐虛僞的風氣要健康多了。中國的歷史上,經常喜歡將人,尤其是他們所認爲的賢人聖人,木偶化,泥塑化,抽離了真實的血肉,按自己希望的形象用泥糊起來,放在香菸繚繞的殿堂裏供奉。然而,幸好有這樣一首詩,能將我們帶回貞觀年間,充分了解到長孫皇后真實而又可愛可親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