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就接到通知，上級要來檢查關於義務教育法的實施情況。教育是大事，誰都知道。很多年前我就聽到過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沒想到我一次意外竟然走進了這個神聖的世界。不來不知道。來了才知道，說的和現實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差距。其實大傢什麼都知道，只是坐在會議室裏便發現，一切都是正兒八經的，似乎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夢想。不過這次聽說是省上委託市裏來進行這方面的檢查，據說來頭不小。所以從一開始，各方面就顯得特別的重視。
準備了一個月，開始我還有印象，可平日裏的事情太多，等我大腦都開始淡漠了這一切的時候，突然通知來了，說上級的檢查馬上進行。上午我們單位要召開全乾會。這是大半年來第一次開會了。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直不喜歡開會。總覺得會議上的東西真的不多。本來是好事情，結果以上會就變了味道。所以在我的潛意識裏，能不開會就儘量的不開會。不過最近我覺得不開會不成了。單位裏時不時兒會出點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
前不久聽說暗訪者突然造訪，我們有個別的人在電腦上玩遊戲，結果被人家發現了。所以督辦通知就來了。當時大家怕我不高興，所以沒敢告訴我。直到最近事情過去了很久，才說給我聽。如今的政治氣候很怪異，很多事情按照常規的思維已經不能說明問題了。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和大家在一起交流一番。至少讓大家明白，我們盡然走在政治的世界裏，就不能不把政治當回事情。
上午的會議召開是九點。開了一個小時，讀了一些文件，我講了一些要求。其實我心裏明白，大傢什麼會不知道呢。只是大氣候到了這裏，不面對又不行。開完會就開始處理文件，一直到十二點吃飯的時候，面前還有厚厚的一摞的文件，想吃飯，但文件又不能不處理。等處理完文件已經快一點鐘了。小王問我吃點什麼。我當時真的不知道該吃什麼。最後還是電話那頭一位朋友問我想不想吃葫蘆頭泡饃。我答應了。縣城裏有一家葫蘆頭泡饃味道很不錯，就是餅子有些硬。每次吃完總是覺得胃不舒服。
我這人有很多怪毛病。就說這吃飯吧，吃肉不管是生的還是熟的，或是半生不熟的，吃了統統沒事。可麪食不行，怎麼吃都會讓胃不舒服的。爲這事我還曾經專門諮詢過專家教授，人家說我的胃裏有一種專門消化脂肪的酶，所以吃肉就很容易消化。看來不管是什麼事情，多了就會成爲習慣，也會成爲必然。
吃完飯原說睡會覺兒。可是電話又來了，說下午上級檢查團就來了，第一項議程就是召開座談會，要聽彙報。因爲來人規格很高，彙報人都是縣人大和縣政府的領導同志。像我這樣的小官也只有聽聽的份了。因爲是檢查義務教育法，我想主要是和我們有關係，所以還特意問了一句，會議上我又沒有什麼議題。電話裏說人家沒有安排。既然人家沒有安排，我也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事吧。
午休是不可能了。坐在沒人的地方喝了一會兒茶，就到該去會場的時間了。去了會場大家都到了。儘管也有外單位的人，但是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是我們系統的人。這是人家來之前特別要求的。大家看來很認真。會議按時召開。第一位先是縣政府的彙報。彙報材料我是知道的，內容也看過的，所以當時我就沒有太認真去聽。因爲是在賓館的會議室裏，這裏似乎沒有屏蔽的系統，所以我的手機總是不停地震動，總是有微信或是超級QQ來消息。我也就打開手機翻閱起一些內容來。有意思的帖子我就順便回上一句。
後來是人大的彙報。內容我也知道的，和政府的彙報內容基本上是大同小異。因爲說的就是一件事情。這是固定的會議議程。我也就沒有太往心裏去。就在我正給北京的一位朋友回微信的時候，突然主持人說，接下來由教育部門的主持人就本單位執行義務教育法的情況做彙報。我當時有些措手不及。不是說沒有我的.議程嗎，怎麼突然會有呢？我朝身後組織這次活動的人看了一眼。好像他也很迷茫。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環節出了問題。看看邊上其他單位的領導都拿着發言稿，我就知道，我們遺漏了這個環節。
沒有準備，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當時大家都看着我。沒有辦法，我也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了。說到義務教育法，我沒有很認真的去學習過。只是剛來的時候粗粗的看過幾遍。如果按照國家的這個法律不打折扣的去執行，也許我們的教育今天會更有味道。可惜這樣的法律還和刑法裏的殺人不一樣。有時候因爲具體的原因，稍稍打點折扣，一切就都會變了模樣。
不過我想，既然是義務，也就是國家對國民的一種責任。要說義務教育，我想不外乎兩點就能體現。一個是資金投入，一個是人才資源。有了這兩件事情，義務的本質也就存在了。如果少了這兩點，說什麼就都顯得有些多餘。可是座談會上，所有的彙報恰恰把這兩點說的和花兒一樣的好。特別是是資金的投入都是按照法律進行的。其實我心裏明白的和明鏡似的。要真的能按照法律投入資金，我們那些邊遠山區的孩子也不至於讓人看了有些寒心。
因爲沒有思想準備，所以我也只能是實話實說了。不過一說實話，反倒覺得心裏很舒坦。其實來檢查的人我也知道不會起什麼作用。這就是當今中國的一大景色。管事的見不到，能見到的也就是聽聽。不過我想這樣也好，人都是要釋放的，不管對方是什麼，說說心裏話也算是一種釋放。所以我一口氣把自己心裏淤積的不快都說出來了。可能是我的導向吧，接下來大家的發言都有了一些實質的東西。
不過也有令人失望的東西。一些所謂的彙報聽起來都是朗朗上口，可是誰都知道這其中寓意着什麼。算是領導的彙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我們一些學校的校長在發言了。看來大家是做過很充分的準備，發起言來不光是上口，而且還有很多我都是第一次聽到的東西。看來大家就在這樣的條件下還能如此的敬業，單就這一條就已經很不簡單了。原計劃會議是到六點就該結束的，可是上級領導可能是激動，給我們講起了當今中國經濟運行的規律和現實來。儘管給人的感覺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可是聽聽對中國經濟的調侃，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好在中午吃的飽，這時也不覺得餓，所以聽聽領導的一番調侃也算是幫助消化。
大概到了六點半，領導覺得再講下去也就顯得無趣了，所以就不講了，也就散會了。大家都各奔東西，當然了上級的領導有專門的人員接待，我走到樓下，我們的人問我想吃什麼？我說什麼都不想吃了，大家去吃一點吧。不過最後我還是叮囑大家，一定要注意用餐方式。最好就吃點自助餐。大家都走了，我也走了。我想到回家，因爲昨天晚上叔父去河塘撈了一些像是花哈之類的東西，但是決然不是海里的，看模樣就像是還沒有長大的河蚌。不過做出來味道很不錯。昨晚不想吃，我就讓放在冰箱裏，今晚有了點食慾，就想着回家去吃吧。走到家門口，看到客廳裏燈火通明，我就知道家裏一定有客人。
回到家原來都是過去的一些老部下，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能湊在一起。好久不見大家，還真的有些想他們了。和大家在一起閒聊，也就忘記了剛纔開會的許多不愉快。想想也是的。這又何必呢，既然大家都知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說真話。我又何必較真的呢。再說了，說真話和說假話似乎作用都是一樣的。真話還逆耳，假話大家喜歡聽。皆大歡喜的事情對誰都有好處，所以想不愉快的事情也真的是有些不值得。
眼前的幾位都是我曾經在縣委宣傳部時候的老部下，儘管平日裏聯繫不多，可大家的感情一直都在。大家在一起似乎又都回到了二十年前，說起那個時候的故事津津樂道。我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因爲都是老部下，所以他們就問我開什麼會議，竟然連飯都不吃了。我說是關於義務教育法的執行情況彙報會。大家就開始各說各的觀點了。說現在說到教育和說到母親一樣。什麼詞彙美麗就用什麼詞彙。可現實卻一點也說明不了那些美麗的詞彙。有什麼檢查的呢。看看賬本就可以。
我不願壞了大家的心思，所以就把話題扯開了。我問大家最近都在幹什麼呢？大家說隔辦公室，搞作風整頓呢。大家一說這個我纔想起，我們今天早晨也做了決定，也開始遮擋辦公室了。因爲按照上級鄉科級只能有九平方面積的辦公室，我們都超了。因爲現在很少有九平米的樓房。但是規定就是規定，我們不能不執行。只是我想，如果我們的教育法也能像遮擋辦公室這樣的力度，說不定現在我們一些可憐的孩子就不會再坐着殘缺不全的板凳，趴在坑坑窪窪的桌子上讀書寫作業了。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在老領導家喝點酒不算違規吧。結果大家就非要喝酒。我說我這裏只有前些年當工資發給我的那些杜康酒。結果大家說那都是好酒了，至少糧食做的，不像現在好些東西，說的天花亂墜，結果最後危及生命。酒打開了，大家是吃着月餅喝着酒。忽然我想到了當年在部隊的時候，和戰友們一起喝酒吃月餅的情景。那時候真開心，也真真實。喝酒暢想，至少心裏的夢是美好的。
一會兒的功夫，大家竟然喝了兩瓶杜康酒。我說不能喝了，因爲明天早晨我還要陪同領導去學校檢查呢。到時候神志不清，把該說的好話說成壞話，那不麻煩大了。結果大家說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的小心甚微呢。迷糊有什麼不好，迷糊了就能做夢，如今做夢可算是一種時髦……
最後我拗不過大家，第三瓶杜康酒被打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