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高二

“姥姥想你了,快起牀!”

回家-高二

似乎從還沒睡着時這句話就開始在耳邊迴響。

我躺在牀上,不知還有沒有醒,被子就都被老爹拽走了,只剩下一身裸體在夏日溫暖的風中涼爽。想把被子搶回來,不料卻掉到地上,也變涼了。

“姥姥想你了,今天回老家。”老媽扭着水桶腰走過來,一下把我拉起來,然後往身上套衣服,爲了防止我着涼,秋衣外又加了一件小棉襖,頓時感覺異常緊巴,胳肢窩和衣袖末端不斷地進行拉鋸戰來搶地盤,可我又怕衣服泛黃的布料承受不了撕扯,而舉起裏面的白瓤投降。不過難受歸難受,在這間朝北的屋子裏,它確實令人溫暖。

“刷——”一條秋褲穿在腿上,又是一層外褲,可惜外褲的腿腳是鬆緊帶的,直接將秋褲一起裹着擼到膝蓋下面,成了一團。

在我還未整理得足夠令自己不難受之前,我們就抵達了30公里外的老家。

他倆只是把我放到附近的表姐家,然後就趕往了老年公寓。我邊擼着褲腿,邊揪着胳肢窩裏的棉襖,艱難地爬到六樓。

跟表姐打過招呼,只是一頭扎進電腦裏,發現外甥正和敵人交戰,可惜槍只有一把,於是我坐在指揮所,看着雷達一圈圈掃描着他:只是一個綠點。有他在的地方別的.綠點很快就消失了:作爲老手總是擁有更高的技術。指揮所周圍槍聲四起,雷聲震天,時不時會有一對敵人衝到附近。而我只是裝模作樣的觀察着這場戰鬥。“嚕、嚕、嚕!”電話的聲音,敵軍來線談判,剛開始還聽得清是什麼“把你的外甥踢出這個房間,戰鬥就可以停止!”可之後嗚嗚呀呀,“不行,憑什麼拿這麼多東西,來的時候不買什麼,還往家裏帶……”我忍着槍聲竭力想要聽清,卻只是被震得一陣眩暈。

原來是看電腦時間過長,脖子又受不了了,而家長已經從公寓回來,正和表姐爭論:“當初就不該把房子租出去。”“這不是主要問題。”女人尖利的叫聲,混雜着音響的爆鳴,口水仗作爲第二戰場,早已拉開序幕。在這種混亂中,我泛起陣陣噁心,接着昏死過去。

再一次醒來後,發現正躺在老爹的腳旁,可以聽到通過固體傳過來的鼾聲。拿手拍一下這雙腳,想把他叫醒,來停止這煩人的呼嚕。“你拍你爸幹嘛?你爸睡得好好的,這是孝順嗎!”才發現姥姥坐在左邊,一張幹皺的臉嚴肅地僵硬成條條肉肘,瞬間我被嚇得滾翻在地,卻發現自己的小棉襖已變成一身長袍,乍看周圍:公寓變成了寧國府場院的紅色連廊,而賈母正揮舞着七尺長棍,從賈政衆人的阻攔中殺出重圍,霍霍向我!老媽奮力抓住棍子“哎呀,媽,他跟他爸鬧着玩呢!”“他一個小孩懂什麼?!”表姐隨後說。又有幾個僕人衝到我面前“寶玉快跑!”正當我以標準的百米起步剛開跑的時候,卻正撞到這幾個人身上,她們瞬間變成了三根木柱,將我束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棒子在空中越揮越近。

這無疑又是個夢,可能是我穿着緊巴的衣服在一個窄窄短短的沙發上睡覺的緣故吧?看錶,早已凌晨三點,而外甥的呼吸聲可以悄悄的聽到。居然沒熬夜!估計又被別人從房間(網遊房間)裏踢出來了吧?

長吁一口氣,現在可以安靜地休息一下了:爲什麼我回來到這裏?本應該準備大學聯考了啊!曾以爲我是個被想念的人,半年多才回一次老家,用“想念”這個詞並不過分。可我終於發現,我是個只能被懷念的人。很可能我也是個被遺忘的人,如果是這樣,那我希望自己永遠不要被懷念,這樣至少不會被遺忘,就當從來沒有出示過一樣,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老去。

“你姥姥想你了,快起牀。”老爹見我不動彈,就呼喚老媽,拿來一個麻袋,當麻袋口打開後,就掀起一陣旋風,將我的裸體吸了進去。我知道我將會去哪,只是再也不想出去,希望能夠永遠地,永遠地被困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