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_1200字

外婆家的庭院裏,有一顆長得極爲茂盛的無花果樹。記得在之前冬天去時,還只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枝。

等待_1200字

再小一些的時候,每次去外婆家,我總會站在院子裏看着那棵無花果樹佇立良久,偷偷把眼角的餘光投向二樓那間總是很暗的房間的窗戶。

那裏面住着我的外祖母,幾乎每一次,我都可以看到她在窗前,蓬頭垢面,面無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棵無花果樹。聽我外婆說,那是在她小時候後就有了的,好像是外祖母種下的,起初只是一片從別家院子裏摘來的葉子吧。而且,外祖母是極愛吃無花果的.。

每次我去,幾乎都會幫着外婆把飯送去。那扇房門,幾乎每次去都是鎖着的,陰暗的房間裏散發着一種潮溼發黴的味道,整個房間裏只有那扇窗透着一絲光亮,卻仍有一塊堅硬的玻璃擋着。我只是把碗輕輕放在桌上,輕掩上門,一聲不吭地走了。門,又被鎖上了。

我其實本就不願意上來,別人也不願多接近她,外婆除了些日常的事,似乎也是如此。畢竟之前,我親眼見過——外婆拿着飯菜,剛打開門推門進去,就被她從裏面推了出來,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你出去!你在飯裏下了毒,,想毒死我是吧!我不吃,不吃!”外婆和她攘着,硬是擠了進去,把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你愛吃不吃!”外祖母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低下頭,垂着手,嘴裏不住地輕聲說着那幾句話。別人去好像也是一樣。那是,我突然覺得她好像真的像別人說的那樣瘋了。只是我不清楚她在窗口凝望時在想些什麼,也有人笑“這有什麼好想的,她能想什麼”,我一直遲疑着,不能斷言——至少,又是她仍是清醒的。外婆每次都抱怨着,說不該爲她瞎操心,這也着實累人。

那棵無花果樹在冬天有落完了葉子,加上那扭曲着向四周刺去的枝條,顯得更加蒼老,入枯死了一般。

來年的夏天,他有滿是職業了,還結出了幾個無花果,很大。這樹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而這樣的生命愈加顯得美麗

我又走進了那扇被鎖住的門,外祖母仍是坐着。一陣沉默之後他突然起來抓住門口的我的手。我急忙把手抽出來。他從口袋裏用顫抖的手抓出兩粒糖,神情緊張地放到我手裏,壓低了聲音“別被人看見,會被搶走的。”出了門,看了看,那兩粒糖早已粘稠不堪了。

幾天後,外婆再去時,發現她已經躺在牀上,臉色比往常更加憔悴了。不知那幾天,有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在窗口時隱時現,她被搬到了醫院,,一家人此時圍在她的身邊。無花果樹深綠的葉子在陽光下依然充滿了生機。我順手摘了幾顆放在口袋裏。醫院裏的藥水味讓人的心情更加壓抑,我走進病房,看見外祖母癱在牀上,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手指偶然間碰到了那幾顆無花果,便拿出來,第一次用輕柔的話語告訴她說:“給您,這是院子裏的無花果樹上的,您吃吧。”她彷彿是用盡了力氣,舉起那隻顫抖的手,從我手中接過了那果子。

幾天後,她走了。我第一次看見外婆像這樣失聲痛哭,家裏的人也都流下了眼淚,彷彿只有我在這悲傷中不知所措。只是看見,外祖母那時,手中仍緊緊抓着我給她的無花果,用那乾癟得如冬天的枯枝的手。事情過去了,我們便很少再提起。院子裏的無花果樹依舊枝繁葉茂,樓上的門仍緊緊鎖着,只是那間房和那扇窗的窗口變得空蕩蕩的。

我還記得外祖母在窗口凝望的眼神,此事想來,她也許是在期望,也許是在等待,那隻緊抓着無花果的手,彷彿還想抓住些別的東西。只是,她還沒等到別人從外面爲她打開那扇緊鎖門和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