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作文:當金黃行上樹冠
——“印象裏有一株桂樹,星星點點,使我深信她是載着天地萬物幸福的神樹。花開時,燦綴滿天夕霞。”
明朗無措地看着鏡子裏那個垢面不堪的人,伸手拔去那刺眼的白色鬃毛。快要記不得是自何時起生活竟變得這樣一團糟。逼仄的房間裏,那盞昏黃的小燈似乎還攜着母親的氣息,悸動着想要逃脫黑夜的冷寂。燈下,他常問:“如果前半生受盡苦難,後半生會過得幸福些嗎?” 明星和月光被雲層擋的死死,不留喘息的餘地。
胖杜告訴他:“當然會啦。”
可是,太過思念被風帶走的人,是睡不着覺的。只有等到世界都沉入冰山深海。才獨自酩酊大醉,將所有的鬱結隨着暗紅色的酒一起被吞進深不見底的深海。一時間,世間只他一人,孤獨地立於木舟之上,在海上任風浪席捲,全身溼透,再無春暖。
母親離開後,生活看似還是如一碗溫水,不會涼的刺骨,卻也燙不死人。他清楚地記得浸在溫水裏的一天中午,明朗和朋友走在回班級的路上,一路無言,氣氛尷尬得聽不見夏蟲的聒噪。難耐地平靜,突然朋友被打破:“朗,我覺得你變了…”朋友看着他,停下頓了又頓,終於還是說出了另外半句:“變得,沒有從前愛笑了…”明朗一隻腳還未落地,時間的沙漏就好像靜止了,全然聽不見四周的聲音,他吞了吞口水,竟說不出一句話,其實他也知道他根本沒辦法回答這句話。母親走後,他像被抽掉了靈魂,枯柴般的軀殼沒有淚水。隨便的一個眼神或是話語都能讓那個皮開肉綻,血淋淋的記憶再一次連同包裹在上面的灰塵一起被撕起。
那年,春帷未至,冬的畏寒未散,還有溫潤的風拂面而來,他15歲。
陽光明明是春的模樣,只是不知道爲何,站在母親安然沉睡的軀體旁,明朗瑟瑟地發抖,手腳冰涼。當一堆或熟稔或陌生的面孔在屋裏忙裏忙外佈置靈堂,大小哭啼聲攪進空氣裏的時候,嘈雜得分不清真情假意。他告訴自己,只是個噩夢,醒來就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夢裏,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被春風猛地捲走,像個小偷,落荒而逃。自此,一切兵荒馬亂。
噩耗如小時候母親給明朗買的四驅賽車,上了個強力馬達,跑的飛快。胖杜放了學就跌跌撞撞地跑來,面部僵硬扭曲,許是因爲肥胖吧,讓這樣的他顯得更爲奇怪了。明朗走出來,有些疲憊地衝他擠出笑容,卻不想把胖杜“嚇”地抱着他就嚎啕大哭起來。明朗像抱着個“巨型嬰兒”,寵溺地輕拍着他的後背,嘴裏唸叨:“沒事的,沒事的…”可胖杜卻哭的更兇了。在孤寂的海上,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你別這樣,看着你這樣我心疼。哭出來啊,別硬撐着了。”其實明朗何嘗不想哭,只是眼淚太微不足道了,當感情的巨浪來的這樣兇猛的時候 ,幾滴淚一下就被吞沒了。也不知爲何,只是 哭不出。
都說人生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可母親的這趟車,在明朗才起步的路上,毫無預兆地倏忽而過,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半路,發了瘋地去追趕那已到站的列車。這路上,他把最重要的朋友胖杜弄丟了。但離去和相逢似乎是守恆的,總有走失的友,總有點燈的人。他們半路相遇,陪着他一起向陽奔跑,一起追。
葉慢慢被時間的沙漏裹成了金色,透過燦燦的樹葉,夏蟲的聒噪夜夜減輕,最後變成了細語。春風不再回到最初的地方,但帶走的溫暖卻會被秋風偷偷捎了回來,悄悄地掛到樹冠上,甚至有些竊喜地等着被人發現。很多年後,他再回想起那年秋天,陽光下,金光閃閃,灑下萬道金光。美好的如同身處童話故事裏,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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