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林中的小路作文

泰伯公園有條極普通的林中小路,她是我和癌友們晨練的必經之路。

我愛這林中的小路作文

這條林中的小路既沒有小橋流水曲徑通幽的意境;也沒有輕風拂柳花前月下的纏綿;更沒有豁然開朗別有洞天的驚奇。她寒酸的沒有路燈,沒有椅子,沒有涼亭,沒有鮮花。她就是一條其貌不揚石板鋪成的林中小路。

魯訊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人生之路亦復如是。

我之前世我不知道我走的路,我之來世我也不知道我走的路,那是未知宇宙的巨大的黑洞,吞噬一切。我之今生,開始走我的路,從幼年、少年、青年走到中年,也許還要走向老年,也許就此戛然而止,走向生命的終點死亡。

聽母親講我一週歲就住了三次醫院,用現在的話講,兄弟我差點就掛了。是醫生把我頭衝下腳朝天,從頭部靜脈輸液,才撿回我一條小命。先天不足的我在娘肚子裏就營養不良(碰到三年自然災害),又排行老末。我8歲那年染上急性黃疸性肝炎。中藥偏方沒吃完我們舉家搬遷,我的肝病治療就給耽誤了。母親現在說起這事還心有愧疚。

打小我就接受吃藥不怕苦,打針不怕疼的“革命英雄”主義教育。當然打針吃藥後還是會有一定的物質、精神獎勵的,比如吃完“黑藥”(小時稱中藥汁)會得到一小調羹白沙糖獎勵。那可是計劃經濟時代,白沙糖要憑票供應。打完針會聽到護士說“小朋友真勇敢,打針不哭”的誇獎,其實屁股依然疼,卻又露出含淚的笑臉,並裝着很堅強的樣子。

我童年的記憶多是打針吃藥,少有與小夥伴下河摸蝦、上樹偷果的樂趣。其實小孩是很容易滿足的,一截樹枝在手可以當馬騎,可以當刀、棍使。小孩想笑則笑,當哭則哭,在這點上大人不如小孩。小孩的快樂是簡單的快樂,是破涕爲笑的快樂,是暗合禪機“涅槃妙心”式的快樂。

轉眼已過不惑之年,我的身體卻出現了“疑惑”。2006年6月1日,體檢發現脾腫大、肝硬化,26日在上海東方肝膽外科醫院行脾切除、門奇斷流、肝活檢術。人可以死於疾病,但不應死於無知。術後我查閱有關資料得知肝硬化並不是一種獨立的疾病,而是肝臟受到損害的晚期表現。真是遇事方知聞道晚,抱病方悔養生疏。其實我早在1992年體檢時就發現是“小三陽”,吃了幾個療程的“乙肝寧沖劑”,後來就沒把它當回事,工作中照樣開夜車,喝酒應酬,又不注重鍛鍊,對身體發出的“警告”也盲然不知。如經常口腔潰瘍、牙齦出血、鼻出血,吃東西返酸、消瘦、易疲勞等等。

從肝硬化演變成肝癌的在我國佔9。9——39。2%,一般需要七年左右,可是兩年半後肝癌就找上了我。2009年1月5日,我又“二進宮”在上海中山醫院行腫瘤切除術。給我戴的“帽子”是原發性肝癌,病理診斷:肝細胞肝癌(微小型),分化I-II級。我的肝癌“三部曲”(乙肝……肝硬化……肝癌)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我對家人講,該來的終歸要來,躲也躲不了,既來之則安之。就像學生怕考試,不如早考早輕鬆。

術後我的身體很虛弱,三年不到兩次手術,腹部留下“八”字型的疤痕。有一回夢裏我還憑藉這疤痕智退打劫的歹徒呢。一天我與家人正散步兩歹徒攔住欲打劫,我挺身而出解開衣服露出腹部“八”字型疤痕,裝着氣勢兇兇的樣子說“不要命的就上來,老子已死過兩回了。”歹徒見狀嚇的掉頭就跑。妻子女兒聽後,哈哈大笑,“別逗了,還鬥歹徒呢,風都可以把你吹到”。在妻子每天二兩瘦肉,一個雞蛋,一份酸奶,一個水果的“培養”下,加上習練郭林新氣功,我吃的香、睡的甜、心態樂觀,半年不到我的體重就從原來的45公斤上升到如今的60公斤。

說起妻女我是滿懷感激的。我第一次手術女兒讀高二,妻子陪我去上海手術,女兒自己照顧自己。我第二次手術女兒念大二,放寒假女兒第一時間趕到上海來到我的病牀前,看到女兒我的病痛減輕了大半。女兒爲我放棄了當初當教師的志願,毅然決定學醫。大三女兒第一次無償獻血就獻了400cc,加之沒吃飯就獻血頭暈,我聽後既心疼又高興,家有小女初長成。

在一次家庭聚會時,我曾動情地說:“首先感謝爸媽的養育之恩,是你們給了我第一次生命;其次我要感謝老婆無微不至的照顧,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一向“粗線條”的妻子在對我的關心照顧上卻心細如髮,裏裏外外一把手,是她提醒醫生增加化驗血清甲胎蛋白,即時發現血清甲胎蛋白的異常,爲進一步確診肝癌及時手術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妻子的愛我將用心銘記,本打算寫篇文章記錄下這份愛,題目都想好了《愛情的詮釋:每天二兩瘦肉、一個雞蛋、一個水果、一份酸奶》,終因自己文筆拙劣而作罷。在此呼籲媒體多報道一些癌友身後的家屬,他們是癌友戰勝疾病,提高生活質量的精神支柱和最給力的後勤,是關注腫瘤和腫瘤患者的“第三隻眼睛”。如果說腫瘤患者本人和腫瘤工作者是觀察腫瘤的第一、二隻眼睛,那麼社會上的其他人(腫瘤患者的親友、非腫瘤科醫務人員、關心腫瘤患者生存狀態的一切有識人士等等)便是“第三隻眼睛”。這隻眼睛往往能站在更客觀的立場上對腫瘤醫患雙方評頭品足,他們的聲音可能振聾發聵,他們的見解可能使人茅塞頓開,這些正是以前被腫瘤醫患雙方所忽略而現在又急需重視的問題。

與我並肩晨練的癌友有糊塗人、心悅、荷塘月色、笑福娃、小家碧玉、藍蓮花、華仔、映山紅。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良師益友。我們雖然來自不同的“部門”(腫瘤種類不同)但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相會在這林中小路。年齡最大今年67歲,最小的37歲,癌齡九個月至五年餘。在這條林中小路上每個人用生命敘寫着“傳奇故事”。有的當初被醫生判定到“終點”只有三個月,可他用事實證明,與腫瘤和平共處十五個月之多;有的腫瘤發生轉移,他卻樂觀面對,談笑自如;有的通過服藥和練功二個月腎功能恢復正常……請看一幅我們的集體素描:糊塗人——糊塗人並不糊塗,有時知道的太多也許不是件好事;心悅——生來是個樂天派,早把後事妥安排,捐贈遺體做貢獻,縣裏他排頭一號;荷塘月色——熱情開朗樂助人,練功還把“祕書”帶(他妻子每天早晨主動陪練);笑福娃——每天吹響衝鋒號,人在號在陣地在;小家碧玉——遠看像鄰家小妹,近看是知心大姐;藍蓮花——空居深山無人知,我自芬芳終不悔;華仔——此華仔非彼華仔,同是男兒自鋼強;映山紅——年齡這裏她最小,前程似錦別樣紅;還有我妙心-缺肝沒脾我不怕,最懼癌友兩分離。我們是一羣痛病(並)快樂的人,在這林中的小路上灑下汗水,播種快樂,收穫希望。有位作家寫到“死是容易的,活着卻很艱難。就把生命比作一場拔河吧,雖然輸是註定了的,可有誰情願在疏忽之間被繩子的那頭拉了過去呢?誰不想作一種頑強的抗衡呢?最後的撒手只能在筋疲力盡的時候。”

我所認識的已離去和仍健在的癌友有十幾位。離我而去的已離我而去,他們離去時對生命的眷戀觸痛着我,我痛故我在,我在故我樂。我沒有理由不活的快樂,既便是明天離去,但至少今天我要活的`快樂。一位作家說:“人生不可避免痛苦,就像人生不能缺少快樂。痛苦和快樂好比人生長河的兩岸,相生相成”。其實林中小路本身並不能使我們快樂或不快樂,只有我們對小路的反應才能決定我們的感覺。

那麼讓我引領大家走進這林中的小路,打開你所有的感官去感覺吧。

這條林中的小路連接着公園的文鼎臺和森林博物館,從文鼎臺下來小路橫臥在一小山脊上,呈“S”型東北西南走向,長約百十米,寬約1。2米,清一色2釐米厚大理石路面。小路從板粟林中穿過,路邊散生着一些小苦竹和其他小灌木。人行其中彷彿徜徉在一條綠色的長廊,放眼望去滿眼皆綠。一陣輕風拂面,林中飄來一絲甜甜的清香,好像金色芒果剛撕開果皮,令人微醉,極目眺望想尋找這清香的源頭,終徒勞。收回目光發現路邊一株油茶旁伸展着一根小野生獼猴桃的藤蔓,雖沒坐果,我想不出意外二三年後就該結果的。一棵小披針葉的小灌木上長滿了黝黑珍珠般的野果,禁不住誘惑我伸手摘下一顆放進嘴裏,“農夫山泉——-有點甜”。

我不喜歡那種完全鬱蔽的林中小路,因爲她過於陰柔,沉靜,少了一份熱情。我們這條林中小路就顯得生機勃勃,充滿着生命的交響樂。尼采說過“如果沒有音樂,生活是個錯誤”。讓我們來糾正這個錯誤,聆聽林中小路生命的交響樂吧。林中調皮的小麻雀不懼怕人,嘴裏刁着小蟲落在我面前二三米處。你近些它就向前歡跳幾步,一蹦一跳歪着腦袋逗你玩。小麻雀有時會刁着大個黑螞蟻不停地往自己羽毛上蹭,黑螞蟻受到刺激就分泌出蟻酸,蟻酸有利於麻雀殺菌清除寄生蟲,看多麼聰明的小麻雀。忽見遠處樹枝間飄落兩片金黃色的“樹葉”,待要墜地時,突然又竄上了樹梢,原來是兩隻手掌大的黃色蝴蝶,在林中漫舞,一會兒便飛出了我的視線。唉!美好事物的生命總是短暫的。這美麗的蝴蝶壽命卻只有短短的二十幾天,長的也只不過半年。擡頭望,兩隻白鷺輕盈地掠過樹梢,林中的白衣仙子正賜福一方生靈呢。天氣轉涼到十月份,我曾見好幾百只白鷺聚集在附近的山林樹冠上,遠遠望去白皚皚的一片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吉祥的瑞雪提前普降人間。清晨大陽拋下許多的光球在林中不停地滾動、盪漾。一隻紅蜻蜓靜靜地垂掛在路邊小苦竹上,熠熠生輝的翅膀吸引着我的目光,我輕輕地捏住它的翅膀,一揚手又高高地把它拋向空中,這隻紅色的精靈瞬間便消失在萬綠叢中。蜻蜓是一種冷血昆蟲,在它體溫升高之前是比較容易抓住它的。有隻蚱蜢正在吃着早餐,一隻綠色的螳螂張着兩隻大鉗子潛伏在它的附近。螳螂是僞裝潛伏的高手,就像熱帶雨林中的變色龍。螳螂會不會變色我不清楚,我見過綠色、淺黃色的螳螂(可能是種類不同),但我知道螳螂長大一定是需要蛻皮的。蛻皮是螳螂成長過程中的歷練,好比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轉眼秋天到,路邊鵝掌楸已把綠色的馬褂換成黃色的馬褂。

我輕快地走在這林中的小路上,樹木投下的陰影被我留在了身後。張開雙臂,閉上雙眼,輕鬆呼吸,靜靜聆聽……楊鈺瑩甜潤歌聲飛入了我的心中“林中的小路有多長,只有我們漫步度量……願這林中的小路,默默伸向遠方”。

妙心2011-8-29